他们少年相识，于李景渊成人礼之后成婚，却是至今近三十载，都无子无女。
牧廷灵年年都会在女娲庙供奉求子，终无所获。
好在今年李景渊难得清闲，近些时日便让人收拾了东西，与她一道去了女娲庙供奉。
南庭国信仰大地之母的娲皇，国主与国后在女娲庙小住并不为奇。
但却没想到，昨日烧香供佛，入夜之后，夫妻二人便入了同一个梦。
李景渊话音刚刚落下，就见云海忽然翻涌猛烈，一条通体漆黑的巨蛇忽然破云而出。
它的鳞片隐隐泛着五光十色，口中衔着一颗明珠，直奔而来，停在了那对夫妻面前，化出人首蛇身的模样。
只是那人首的眉眼竟被一张漆黑的面具所覆盖，使人无法窥其全貌，且身后有着八只若隐若现的手臂，有六只都向上轻举，手掌展开，如同莲花一样。
那原本被她衔于口中的明珠，也被莲花手相托举于头顶，似清辉熠熠，又似日光灼灼。
巨蛇化出人形，便好似有一阵剧烈的风吹来，无形的威压震得让人险些站不住脚。
李景渊搂住不自主后退半步的庭灵，抬头望着那巨大的蛇灵时，忽地心神恍惚。
南庭国信奉娲皇，境内有着无数与娲皇相关的神像笔画器物等，最为人广知的便是人首蛇身。
但眼前的人，却与那些常见的形象全不相同。
李景渊所见过的神像壁画里，娲皇的原身是色彩斑斓，纯洁，高尚，她的神情也总是慈悲的，怜悯的。
可眼前的尊神，从上至下显露出来的情绪却是疏离的，漠然的，威严的，高高在上，藐视一切……
但娲皇本就是半蛇半人的形象，李景渊只恍惚片刻，便决定相信自己的直觉。
身处这般奇异之地，也别无他法。
他牵着妻子，对灵蛇毕恭毕敬：“我们乃是南庭国主李景渊与国后牧廷灵，此前神庙祭祀，乃因我二人少年夫妻，恩爱多年，却一直无子……特求娘娘成全，若有叨扰，还请娘娘恕罪！”
灵蛇对他们的来意其实早就了然于胸，闻言只道：“你二人命中，并没有子嗣之缘。”
“……怎会。”牧廷灵瞪大眼睛，不可置信，转头看着李景渊，喃喃道：“我与景渊身体无恙，为何……”
“这并非身体之故，是上天要亡此间人族……不仅仅是你们夫妻，整个南庭国，乃至于整个人间九州，甚至十洲五岛，各个族群，都少有新生幼子。”
灵蛇语气有些许嘲弄。
这虚妄天，本就是一个被上界摒弃的天地……上界的神借着天隙之祸准备将此消亡，便是她也无力改变。
却没成想有凡人，以身成圣扭转局面，换来这万年生机。
但外患虽除，却还有内忧未解……而这“内忧”，也关乎着此界的生死存亡。
“……”
李景渊与牧廷灵默然不语。
他们自是关注到了。
可他们也没有办法。
灵蛇忽然开口，是商谈的语气：“吾可以赐你们一场子嗣缘，但……”
她话到一半，便停了下来，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李景渊忙道:“请娘娘明示。”
灵蛇侧身，道:“或许，你们的寿数会有损。”
她的声音也是冷漠的，说话时的语调很奇怪，但并无情绪夹杂，如此，落在二人二中更添神秘。
未等李景渊开口，牧廷灵便已经回答:“无妨的！”
灵蛇回头，隔着面具凝视他们:“当真无妨？”
“无妨的！”这次是二人异口同声，李景渊由衷道：“娘娘，人族自您离开以后，就变得很是艰难，妖魔丛生，民生疾苦……南庭国能有数百年安稳实属不易，我与廷灵虽是少年夫妻，可我们自幼便为了守住这份安宁而行过了南庭国大小城镇山野……娘娘，我们深爱着您创造的这片土地，也希望能延续您留下的文明。”
巫族，是牧廷灵的母族，她们一族的使命便是降妖除魔，守护寻常百姓。
而李景渊则是李氏王族，他们执掌国之生杀，亦身负延续南庭文明的重则。
或许听上去很荒唐，不切实际，但巫族与李氏，世世代代，都是如此在做。
他们从出生起，就要先学会热爱脚下的土地，其次，是自己的家人，最后才是娲皇。
因为，是这片土地给了他们生机，家人给了他们力量，娲皇赐予他们信仰。
“族中祭司自幼便授使我等族民需尊崇天命，深爱大地，故而，我与景渊虽蹉跎经年，也从无悔意，只是……”牧廷灵也接过李景渊的话，继续道:“南庭还需要王族血脉去传承，还请娘娘务必成全！”
灵蛇微微抬头，默然不语。
这也是她最是深爱的人间啊……
她再也回不去了。
她再度低头，凝视着眼前这对一路走来都互相扶持的夫妻，轻轻闭了闭眼，道：“早年，你们游历四方时，阴差阳错曾救过一缕遗落人间的魂灵，他知晓此间天地凋，但此界天道有损，不容他身，需借你二人的福运庇佑才能托胎降世。”
话音落下，被她六手托举于头顶的明珠，便缓缓落下，送到了牧廷灵身前。
灵蛇道：“若他能安稳成年，九州的死运将改，才会有新生降临，但他的强行降世会对你们寿数有损，他自己亦是一生难有太平安宁，所愿皆不得偿，所得必定失去，注定一生凄苦……当然，我也可以赐你们一个普通的孩子，但此界天隙未合，世间众生损亡已定。你们的孩子会走在你们的前面，你们的国民也会消逝，人间九州会沦为死寂……你们……自己抉择罢。”
灵蛇话音落下，身形已经渐渐消散。
不远处，李长歧看着那颗悬浮在父母面前的明珠，似乎明白了什么。
牧廷灵和景渊对视一眼，来不及去思考灵蛇话中更多的隐喻，她只问：“景渊，你……怕死吗？”
“国后，这种问题你是怎么问出来的。”李景渊爽朗一笑，拍拍胸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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