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闻岁之好友列表增加一位。
是陈先生私人助理,祁津Patrick。
收到好友申请时,闻岁之惊讶不已,甚至要将“陈先生”三字列为生僻字了。
陈远峥所处的位置,可选的口译员不胜枚举,出类拔萃更不在少数,她并非业内顶尖佼佼,能叫他认可专业,实在有些受宠若惊。
虽然服务兆辉这种体量的公司压力很大,但机会到手,自是不能拱手让人。
后知后觉,那位讲“闻小姐挺不错”的老板,便是陈远峥。
那一刻,不可否认,她心有动容。
似湖柳枝轻点水,涟漪轻泛。
此次赴法是为兆辉同老牌法企Bricolage的合作,私募和奢侈品领域,还涉及ESG和可持续发展,负重致远,闻岁之紧锣密鼓做译前准备,单视译就做了几万字。
虽然祁助理告知无严格dresscode,但她仍按最高规格备了行李。
未免迟到,闻岁之决定提前一日赶到港城。
从高铁站出来,外头天色灰蒙,细雨淹润,她正要从包里拿出雨伞,便见一位西装革履的男人迎面走来,站定后朝自己稍欠了欠身子,礼貌一笑,“闻小姐,我是陈先生的助理,祁津,Patrick。”
闻言,闻岁之恍然,应好话还未讲出口,便又听他讲一句。
“先生已经给您安排好了酒店。”
闻岁之惊讶地瞠了瞠目,微张开唇,面上未言,心里却纳闷了句什么。
她大惑不解,心觉不妥地婉拒,“祁助理,我已经订过酒店了,今天是我私人决定提前来产生的费用,我自己承担就可以了,麻烦您替我谢过陈先生好意。”
祁津露标准笑,“您明日可以亲自同先生讲。”
他将拎着的黑色雨伞打开,撑在她头上,侧身展臂,“闻小姐,我送您去酒店。”
见此,闻岁之也不好再拒,只得颔首应下。
随祁助理来到车前,是辆黑色幻影,她脚步微顿,莫名觉得眼熟,却一时记不起在哪瞧见过。
祁津俯身将车门打开,“闻小姐,请。”
闻岁之回神,朝他颔首一笑,弯身坐进后座。
将人送到酒店后,祁津站在路边拨通电话,同那端讲了句先生,闻小姐已送到酒店。
陈远峥淡腔:“嗯。”
他修长手指捏着桃花心木棋子,指腹摩挲几下,探臂落下,唇角一勾,笑意不显地讲出一句checkmate。
又对电话那端讲,“明日派司机去接。”
“是,先生。”
翌日再次看到那辆幻影,闻岁之仍觉惊讶,昨日或许是提前查到班次,但陈远峥再手段通天,也没有读心术知晓她几时出门,唯一可能便是派人候着。
这次祁助理没到,只有昨日的司机。
后座落下的黑色镜面桌板上搁着个保温袋,装着饭团,两个口味,红雪蟹膏和蛋汁寿喜烧。
“闻小姐,是陈先生吩咐人给您准备的。”
似是晓得这份贴心会叫闻岁只有负担,司机启动车子后,又补充道,“先生说没顾到您住洲南赶来不便,未安排妥当,略表歉意。”
这话没头没尾,但闻岁之听懂其义。
默默推翻对陈远峥的印象,又缓笔写出个问号。
她从袋中拿出仍温热的饭团,捏着封口撕开,露出香糯白米,莞尔勾唇,“辛苦您久等了。”
“您客气啦。”
前日港城天文台挂出一号风球,这两日轻微绵雨,时下时停,天色也雾蒙昏暗,湿沉沉的风卷动起泛潮的灰尘。
黑色车子驶入机场路,闻岁之瞧着车窗上刮落的雨丝,不禁庆幸没遇上那日的阵雨,不会影响飞机正常起飞。
不知跟港城的雨结了什么缘,自那日后,逢她在,港城便落雨。
自从开始做会,闻岁之就习惯了提前到场,贵宾通道队伍短,进入候机厅时还尚早,她给祁助理理发了条消息,便直接去了贵宾室。
闻岁之寻了个靠窗位置坐下,将包放在磨砂矮几上,她曲臂支在扶手上,微陷在油腊皮沙发里,点开周今宜的消息轰炸。
有个会是周今宜飞来替她。
自从知道她要给陈远峥陪同口译,周今宜八卦欲横生,噼里啪啦好多消息,将两人简洁公事版冲成了娱乐版,瞧着像是她早已窥透陈远峥,静待提问。
落雨般的消息让闻岁之稍有些眼花缭乱,挑重点打字,回陈先生还没到。
休息室空调很足,她一件无袖型米褐色针织衫,冷气雨丝似的刮上皮肤,带起一阵颤栗,抬手抚了抚手臂,似桌上那杯冰梨子汁,蒙着层冷湿雾。
闻岁之朝前倾了倾身子,拿过搭在包沿的外套穿上,浅栗壳棕色,及腰短款。
穿外套的一分钟,她膝上搁着的手机又热闹地涌进一串消息。
这次不是八卦陈远峥,而是拜托她买的化妆品。
闻岁之无奈失笑,垂眼回复周今宜的消息。
“闻小姐。”
听到不算陌生的声音喊她,闻岁之抬起头,看见几步之遥站着的陈远峥,错后一步的祁津,以及他们身后同样西装革履的几位,应该是随行的兆辉高层。
不知是乍然见到他太惊讶,还是被这排场吓到。
她愣坐在沙发几秒才匆忙起身,稍显拘谨地往前挪了几步,嗓音发紧地问好,“陈先生您好。”
视线往他身后移了移,又问了句各位好。
能在兆辉混至高位,还有资格站在陈远峥身后,哪个不是人精,虽不敢逾矩先讲话,但也礼貌颔首。
虽不晓得这位空降口译员同陈董是何关系,但也知要好生相待。
更何况男女之间,暧昧灰色地带,瞬息万变。
陈远峥淡“嗯”了声,提步往前走。
闻岁之目光不禁往陈远峥身上移了移,他穿了一件深空灰西装,内搭浅一度衬衫,同色马甲收住窄腰,马甲两角虚遮住西裤裤腰。
没系领带,衬衫领口松着一颗扣子。
比起峰会纯黑西装,他今天穿得随性了几分。
等到陈远峥走近,鼻尖依稀绕进他身上的柏木香,入鼻是少见的微苦柏木香调,有点闷潮感,闻岁之这才回神,慌忙收回视线。
意识到失态,她脸颊微微生起灼热感,后退几步,让出外侧沙发。
陈远峥倒是没着急落座,目光落在闻岁之微垂的脸颊上。
不是那日的低挽卷发,乌润直发落在身前,素净耳垂处多了一对小巧金色菱格纹耳环。
他唇角很轻地抬了下,朝她伸出手,“又见面了,闻小姐。”
这一句又见面叫闻岁之脑中生懵,疑惑抬起眸,看向陈远峥那张立体俊朗的脸,见他似笃定此话不错,她恍惚一秒觉得自己记忆错序。
于是满腹疑惑地同他交握。
陈远峥只短暂握了下她指尖便松开,淡淡说了句坐吧。
闻岁之低“嗯”一声,在他旁边沙发坐下,她垂眼看着手机,视线却没在屏幕聚焦,沉思默想他应该知道自己是上次峰会的口译员,在会场听过她的口译,所以才会有祁助理那句挺不错。
而自己确实见过他,也称得上一句又见面。
脑中难题消解,闻岁之乱晃着视线,掠过桌上那瓶喝掉一半的豆乳,叫她想起还未同他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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