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暖走出餐厅，沈时钦靠着柱子上，几次点燃打火机，又合上盖子灭了火焰。
他眼光望着虚空，里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在望向宋暖的时候，像是找到了方向，朝他走了过来。
他身上若有若无萦绕着烦躁，可在看见宋暖的时候，又全部隐藏起来。
“走吧！”
宋暖和他一起上了车，她盯了眼他的侧颜，眉宇有过拢起的的痕迹，他的手机响了声，他并没有看。
车里的声音很寂静，郑仪是她让他约的，宋暖不晓得，他所忧烦的东西是不是有这个。
毕竟曾经追求过的人，难免会有恻隐之心。
宋暖望着另一侧的窗户，她一开始并不在乎他对任何人的看法，现在也是，只不过这些天，有些话听的太多了。
车厢里从没有过的寂静。
“他们说我抢了郑仪的男朋友。”宋暖打破了这个寂静，侧身看着他。
在等着他的答话。
“没有这回事。”
嗯，确实没有，她不碰有主之物。
不过很多人都这样以为，论坛里很多这样的话，她没有澄清，她应该没有这个资格澄清。
“你会担心我做什么吗？对郑仪？”宋暖问道。
沈时钦恍若听了笑话般，唇角扯了扯，“只要你能。宋暖，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郑家刚才和京大达成了合作，捐了几栋楼。”
沈时钦似乎是在提醒。
宋暖点头。
巫婆手里有毒的苹果，是巫婆给的，可是公主自愿咬下的。公主没有证据说是巫婆给她的，可公主说了，别人信了。
可那只是因为公主是主角。
他们这些看客知道，也只是局外人，从书里看见了。
所以，普通人无法战胜上一阶层，真相不只是一句话，要证据。
现在或许有没有证据，都无所谓了。
沈时钦的话很刺耳，但确实是事实。
宋暖看看洁白的掌心，虚握成团，里面也没有。
她没有问沈时钦能不能帮她，或者说沈时钦凭什么帮她呢？
宋暖动了下唇角，是讥讽的笑。
手机里，罗斌在京大论坛，对这件事做出了澄清。
又是一些新的发言，宋暖看了眼，没去管。她能做的，就会做彻底，不能做的，她也会记住，不让自己摔跟头。
宋暖和沈时钦说下午有事儿，下了车后，她寻了处安静的地方坐着，已经春天了，在回暖，可偶有寒风，一阵儿透凉。
她一步步朝前走去，想要他们付出代价，人的言论是有杀伤力，要遏制这样的行为，而不是让他们放肆。
京大教学楼，涌入了穿着制服的警察。
论坛里消息还在回复着，经济系正上着课，一名男学生在课桌底下玩着手机。
【也不晓得宋暖多少钱一晚？都是一个学校的便宜了外面的人，还不如便宜了我们】
还有其他人，也似乎笑话般的发表着自己的言论，他们放肆的胡诌，不晓得什么时候惩罚会降临。
忽然发出的言论有一瞬间的卡顿，原本匿名的论坛，显露出真正的姓名。
论坛里不只有学生，还有其他地方的人。
惊慌，恐惧在他们看见手机的同一时刻升起，他们想要撤回自己的话，可这论坛根本无法撤回。
男学生脸色煞白，他在这个论坛里发表过不少肮脏的言论，就是因为没有人认识他，可他名字，出现在原本的昵称上。
他吓得站了起来，原本上课的教授不悦的看着他。
周围同学也称奇，他傍边的人扯了下他，“李杰怎么了？”
“我……”他声音在发抖，手机里他发的话下面忽然出现了无数的信息，都是在骂他，认识他的人，也没想到他是个这么污遭的人。
班里看见论坛里的话，对他开始指指点点。
李杰想要跑出教室，那张人皮被人撕下，都看清了他这张鬼脸，他从来没有这样崩溃过。
忽然门口出现了警察，对着教授出示证件后，朝他走来。
“李杰，你因触犯……”
公然侮辱他人或者捏造事实，诽谤他人处五日以下拘留或者……民法典受害人有权要求行为人承担民事责任……刑法中以暴力或者其他方法公然侮辱他人或者捏造事实诽谤，情节严重者，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①
所以，无论轻重都该付出代价的。
宋暖来到校门口，刚好和警车擦肩而过，背道而驰。
九点，宋暖接到了校领导的电话，她到办公室的时候，里面有很多人，有几位老师她是认识的。
“宋暖，你做这件事的时候，有想过自己是京大的学生吗？”教导主任愤怒的看着她。
京大出现警察的事，已经闹到了网上，进而扒出学校里学生竟然网暴别人，这对学校的形象很不好。
宋暖环顾四周，他们表情不一，但显然很多都是不赞同的模样。
“周老师，你也别生气，宋暖她就是个孩子，被吓坏了，才找了警察。”这是教宋暖物理学一位女老师。
“宋暖你很优秀，可做事情糊涂，这学期的考察得重新评估。分明学校可以处理，非要将事情闹大。”教导主任说的是奖学金的事。
宋暖只是道：“各位老师，晓得有多少个帖子是诋毁我的？”
其他人不明所以。
“论坛里共有三个关于我的帖子，其中第一个一千六百七十二楼，辱骂质疑诽谤我的共有六百七十二条，第二个三千七百七十七楼，辱骂质疑诽谤我的共有一千二百五十四楼，第三个两百二十二楼，辱骂质疑诽谤我的共有七十八楼。老师你们觉得要什么样的程度才算是严重呢？事情发酵到今天，已经过去了一周，可是从没有一个人出面。”
所以，为什么要说她没有顾忌学校的脸面？
她抬头，正视着所有的人，浑身上下是尖刺，也是不畏惧。
人都会选择对自己有利的，她是做了损坏他们利益的，可同样的是帮助了自己。
这样的数字，是其他人没有想到的，他们相互看了眼，可始终无人说话。
“我的学生没有错。”张教授在这个时候站了起来，走到了宋暖身边，“她或许冲动了些，可用法律手段，保护自己是每个人的权利。”
张教授在学校里还是很有分量的，尤其是在物理学，许多知名科学家都是他的学生。
“好了。”最中间的人站了起来，“这件事是学校监管不力，宋暖同学也受了委屈。只是还是太鲁莽了，年轻人还是沉稳些好。”
宋暖不认得他，可周围的人对他都挺恭敬的。
事情到此，那人发了话，也就没什么要追究的，只是问了宋暖些问题，就让她离开了。
沈时钦收到宋暖离开办公室的消息，松了气，“多谢。”
“臭小子，都不晓得叫舅舅”电话那头的人笑了，“对人家姑娘动了心思？”
沈时钦没答，“外公身体好吗？”
兰隋笑道：“挺好的，就是想你了。”
两人说了会儿话，沈时钦才挂了电话，他没想到宋暖会那样的刚硬。
如果说他藏起了身上的尖刺，那她便是一直都将刺竖起来，她无疑是弱小的，可同样也不想屈服。
他以为和她讲了郑家的事，她会无奈会悲愤。
结果，转头就将其他人给收拾了。
沈时钦望着办公桌上绿意盎然的仙人掌。
耐旱，生命力顽强。
~~~
宋暖回到寝室，刚到门口隐约的哭腔让她朝着最里面望了过去。
王丽云趴在桌子上，看见宋暖，她直接冲了出来，“你有必要做的那么过分吗？”
宋暖和室友男朋友在来往是她发的，警察也找了她，好在她并没有辱骂过宋暖，只警告了她。
她碰过宋暖电脑的事，也牵扯了出来，他们并没有证据，宋暖的论文是她泄露的，所以她没有事。
可现在班里好多人，都晓得她被警察找过了！
他们看她的眼神都不大对。
“有必要吗？”王丽云哭着问她，她的名誉都毁了。
“做了就要付出代价。”宋暖只是这样道。
王丽云瞪了宋暖眼，她愤怒气恼，甚至想要狠狠扇宋暖一巴掌，可看见宋暖澄清的眼睛，她立在原地。
她做过，是她活该！
“宋暖，和你接触过的人都没有好下场，你就是个灾星，丧门星！”
王丽云拖着行李箱，直接离开了寝室。
这样的话，她听过好多次，在她生理学父亲死后，同一个小区的邻居，看着她的眼神有嫌弃。
围着她的小孩儿，指着她叫她丧门星，克死了父亲，连母亲都不要她。
她是吗？
如果不是，那温柔为什么离开了他们？
月儿弯弯高悬，静悄悄的夜被烟花爆竹声打破，柜子里宋暖捂住自己的耳朵，她不喜欢这样的吵闹。
害怕吵醒了那个醉醺醺的人，又会换来毒打。
她蜷缩着，已经忘记了，那人死了，她到了孤儿院。
柜门被打开，一个比她大几岁的小姑娘，朝她伸手。
宋暖握了上去，很温暖，她们一起拉着手去了外面看烟火。
除了乔温，还有温柔，他们一共三个人，就像一家人。
温柔死的那一天，只剩下乔温和宋暖。
天还没有亮，宋暖忽然睁开眼睛，心脏一股股的疼着，久久不散，再也没了睡意。
学校里恢复平静，王丽云在论坛里的话，似乎是一个佐证，毕竟她们是一个寝室的，她的话总会让人相信几分。
她抢了室友的男朋友。
只是这样的话，传不到她的耳朵里。
宋暖好多天没有去见沈时钦，连消息都没有给他发过，只是她曾经在学校里碰见过郑仪。
她依然身边跟了一群人，她温柔恬然，依旧是世家小姐名媛姿态。
被所有人恭维着，也被所有人倾慕着。
甚至在看她的时候，对她颔首，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宋暖掌心压了压，她从不会往自己身上套上弱小两个字。
她眸低很暗，看着他们笑颜如花的从她身边经过。
手机铃声响起，她迟疑了会儿才接了过来，对面是焦急的声音，“暖暖，你没事儿吧？”
见到乔温的时候，宋暖飘忽的心安静了下来。
“这是你最喜欢喝的，尝尝。”乔温递给她了个保温杯。
宋暖打开，果香味儿和奶香味儿混合在一起，颜色粉粉的，她尝了口还是温的。
芭乐奶昔。
是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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