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四十八章 =
虞宁心知道,自己这副身体,称得上是强弩之末了。
在贺老神医来之前,连日缠绵病榻的她,眼前甚至冒出许多天马行空、不可思议的场景。
但当一夜梦醒,雨后晴空,往事随风去;
真真假假都被弥散在床边这双眼窝深凹,布满了血丝的眸子中。
梦中那些支离破碎的遗憾始终围绕着虞宁心;
她想要细究,零零散散的碎片却杂乱无章,毫无头绪。
方正的窗外,隔绝了四季。
日子被浸泡在浓厚的苦汤药中,虞宁心甚少出门,连着想要去看一看三个嗷嗷待哺的孩子,都生怕会传去病气。
年月寂无声,悄然从指缝溜走。
小团子到了摇摇摆摆,勉强能自行走路的阶段。
一个寻常的午后,小团身影从门缝挤出,提溜转着一双灵闪闪的眼睛,用着才冒出小嫩芽般牙齿的嘴,边淌挂着口水,边扶着门墙,向着主屋走去。
“娘——娘——”
许久之后,当婢女们看到仿佛跨越了千山万水,历经了九九八十一难才来到门前的小奶团子时,是又惊又喜。
毕竟,连着一个字的整音,都发不出的小娃娃,居然趁着奶娘睡着后,独自一人来到这处,着实令人难以置信。
“风尘仆仆”的虞懿行这一路上可谓是连滚带爬,在虞宁心见到她时,那是身上脏脏,手也脏脏——
尤其是那张素日里雪白柔嫩的小脸蛋上,都可怜兮兮,斑驳一片。
脚步沉沉,来人踏进院门。
一挥手,阻止了下人的出声,却在跨上台阶之际,听到了久违的嬉闹声。
虞未暄有片刻的失神,下意识垂眸看向腰间,随即深吸了一口气,踏进屋内。
自那之后,三个小团子的屋子,挪至与主屋相邻;
那独守屋内一小方天地,将自己缩在角落,围铸起高高心墙的虞宁心,也日渐明朗。
院内墙面处,在虞未暄的亲力亲为下,栽种了一大片山茶花;
虞宁心抽出锦帕,替眼睛亮晶晶,满头大汗等待夸奖的虞未暄压去额间汗水。
“你许久才得空这么一天,全浪费在这上头了。”
虞未暄侧过脸,轻轻蹭了蹭虞宁心的手背。
“何谈浪费?夫人你可喜欢?”
他邀功似地看着她,满腹期待。
被虞未暄捧握着的手抽不回,虞宁心只能好笑地瞪他一眼,
“明知故问。”
虞未暄却再没嬉皮笑脸,只看着手中手背,眉眼间全是心疼。
因着常年生病,久不见光的皮肤异常苍白;
指腹轻轻摩挲,那仿若半透的肌肤下,脉络印出,看得虞未暄自责不已。
“都怪我……”
原先抬起的眉眼低垂,虞未暄将人揽抱入怀,
“是我没照顾好你……”
那些再难回首的既定事实;那些无从下手,亦无法面对的悲痛;
在此刻,化出延绵无尽的自责。
那时的虞宁心一心求死,身子又本就亏空得厉害;
但险些熬不过去的,可不止她一人。
“是我不好。”
她将脸埋入他怀中,深吸上一口气,被他彻底包覆环绕,
“日后——换我陪你。”
无论生死,荣辱与共,携手同行。
花开花落,花海成群。
那三个小小身影,从牙牙学语,到现如今,少年少女初长成;
军营内的奸细在多年前的一次彻查后,也再没出现过。
一切都好似回归正轨,大朵大朵的山茶花,大片大片地铺散;
蛰伏多年的却野兽被埋藏在这寻常的一日日、一片片下。
只等被麻痹了的猎物露出后背,便会毫不犹豫地亮出爪牙,将其撕碎。
“阿娘——阿娘——”
掉落的山茶花瓣在这些年间,有了更好去处。
虞宁心正坐在窗边,替三人缝制每年一份的生辰礼物;
听闻女儿脆生生的呼唤,转头,就见娇俏的姑娘捧着一篮扁平的竹筐,上头堆满了刚从墙边捡来的山茶花。
“这一篮最是新鲜,我给阿娘做干花、香发油……”
话没说完,交谈声从院门处传来。
虞嘉言与贺颂时自幼时起,便开始跟着虞未暄出入军营,这会儿三人正好归家,打打闹闹的虞嘉言转头就不远处的自家姐姐,这下也不再去闹贺颂时,只快速提功至虞懿行面前,炫耀着今日刚学会的新招式。
先天不足的虞懿行同两个正野蛮窜个儿的少年并立,这画面衬托得她着实有些可怜。
虞未暄见状,大步上前,不等人反应,就如儿时那般,掂抱起自家女儿。
满蓝鲜花被静立一旁的少年贴心接住,虞懿行快速瞥过抱着竹篮的贺颂时,通红着一张脸,
“阿、阿爹——快放女儿下来!”
“我家迟迟长大了,还不给阿爹抱了?”
话虽然是这么说,虞懿行却是稳稳落地,
“不知是谁那么小一团的时候,坐在阿爹的肩膀上,举着个小木条,说要上阵杀敌。”
打趣完自家女儿,虞未暄还不忘捏了捏虞懿行的脸,换来两下无可奈何的跺脚。
待到窗纸透出昏黄,夜色幽幽。
火烛“噗嗤”一声灭下,虞宁心借着月色,无声勾画面前之人的侧颜。
这些年来,看着三个孩子长大,看着贺颂时同贺婉清越发相似的神态;
这些美好如向天借来的日子,也仿佛得到了可以寄托的延续。
虞宁心不再排斥,配合着调理,虽不如从前,倒也恢复至偶尔能够提剑练习一番的状态。
虞未暄从不展露,但她知道,华发早生的他,有多放心不下她。
手无意识抬起,抚上那完美隐匿暗夜的银丝;
倏地,被一手握住,吓得虞宁心险些尖叫出声。
“睡不着?”
他翻身而上,戏谑之意,不言而喻。
“正好,为夫也睡不着。”
* * *
第二日清晨,虞未暄照旧起了个大早;
在赶去军营前,同往日那般,不忘回身于熟睡妻子的额间,落下一吻。
只是,原先应在睡梦中的虞宁心,却是在他走后,睁开了一双毫无睡意的眼睛。
在去军营的马车上,松花叽叽喳喳,欢欣雀跃,
“夫人,将军一会儿见了您啊——定乐得像个傻子——”
察觉说错了话,松花一把捂住嘴,慌张地看了一眼守在食盒旁的虞宁心。
见对方只含笑着摇了摇头,松花又挂起了笑,挪至虞宁心身旁,
“夫人——您开心,松花就开心!”
只是这份开心尚未保持多久,松花就提着肩、捏着拳,恨不能上前去替虞宁心出了这口气。
许是多年不曾来军营,现如今眼前这面生的小兵,满面疑狐地来回打量着主仆二人,最后只丢下一句:
“你们等着,我进去通报一声。”
这才离去。
没多久,早年间一同上过战场的副将满面惊喜,小跑而来;
虞宁心被恭敬请入了内,松花路过那躬身赔罪,恨不能将自己埋进沙土的小兵前,狠狠踩下一脚。
仍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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