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楠靠在马车壁上,静静沉思。
她不知道这人府邸在何处,可这一路行来,车外并无人声,想来离闹市颇远。
别说她此时发不出什么声响,便是能够呼救,只怕此处也无人可以回应。
嘉楠心中已然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可就在此时,外面忽然响起马蹄奔驰之声。
“吁!”
随着一声勒马,嘉楠所在的马车,忽然急停!
有人截停了马车!
是……
是方府的人吗?
嘉楠稳住身子,目光死死盯着车外,虽然,她什么也看不到。
“曲风遥!出来!”
嘉楠的眼睛蓦然睁大。
是陆翊桉!
嘉楠立时挣扎起来,想要往车外挪动。
可却被曲风遥拉回,他小声警告道:“安分点!”
随即又对着车外喊道:“陆翊桉?呵,你算什么东西?拦我定南王府的马车,还敢对我口出狂言!你信不信……”
“砰!”
曲风遥的话还未说完,他的马车车门,就已被一枪挑飞!
嘉楠此时终于能够看清车外情形。
最先映入眼帘的,便是横于车厢前面的一截银枪枪头,在月光照耀下,正散发着冷冽寒芒。
然后,顺着枪杆,便看到了那个持枪之人。
正是那个,似乎只会坐在轮椅上,说些颓废话的——陆翊桉。
可又似乎不是她所认识的陆翊桉。
陆翊桉的眼神,何曾这般凌厉,看着曲风遥的时候,如虎狼盯视猎物。
在封侯山,阿珂曾经说,他是济北第一。
可她怎么都想象不出来,陆翊桉,纵马飞驰银枪杀敌的模样。
但此刻,她似乎窥见了,曾经那个,连阿珂也要与之较劲的,少年将军。
只是……
嘉楠看向他的腿。
他的腿无力地垂在马腹边。
如今的他,如果不是于福顺共骑,连控马都做不到……
嘉楠第一次觉得,他不能站起来,是一件很悲伤的事。
陆翊桉自然也看到了车厢内的嘉楠。
幸好……
幸好赶上了……
“曲风遥!放她下来!”
陆翊桉将枪尖指向曲风遥。
他的声音寒厉,伴随着夜风,如修罗鬼刹般摄人。
便是曲风遥也不免一震。
他看了看嘉楠,又看了看陆翊桉。
这丫鬟到底是什么人?
这些年,他也没少挑衅陆翊桉,一直当他是歇了气的病猫,哪里见过他这个模样。
他松开手,放开嘉楠的胳膊。
透过陆翊桉,他已然看到,阿甲和小乙两人,分明已经被陆翊桉那个痴呆手下摁倒在地。
算了,好汉不吃眼前亏。
看陆翊桉这模样,真拿枪捅他怎么办?不就是个丫鬟,他要就给他呗!
“燕儿,松绑。”曲风遥吩咐道。
燕儿应声照做。
“吁!”
此时,又有车马自忠义侯府方向而来。
这回,马车上下来的,正是圣上钦点的那位,代侯府应酬官员的礼部毛尚书。
陆翊桉冷冷瞥了他一眼。
这毛尚书,也是出了名的官场油子,他心虚低头,借擦汗的动作,避开了陆翊桉的目光。
方才,这陆侯爷派人来寻他,说曲小王爷自筵上带走了个丫鬟,要他出面管这事。
那他自然是推脱不肯去。
圣上是指派他替忠义侯府操持宴会,可也不代表他什么都要管啊。
带走一个丫鬟而已!
虽说是荒唐了点,可又有多大点事呢!
为此下了定南王府的面子,可不值当。
可谁知没过多久,这陆侯爷又派人来传话,说那个被带走的丫鬟,是他已然定下的侍妾,叫他看着办!
那他能怎么办?
那还能不管吗?!
定南王府的小王爷荒唐,自有御史参奏,可被带走的,是忠义侯的侍妾!
他若不闻不问,自然也难逃责任。
可匆匆追出门来,哪里还有陆侯爷的身影。
跟门房一打听,才知晓,他竟然已经骑马追了出去,还带上了他那杆八百年没碰过的枪!
这回,他是真信,那丫鬟是陆翊桉的人了。
又怕真出事,这才匆匆追赶而来。
毛尚书轻咳一声,上前调停。
“侯爷,此事说到底,也是误会一场。既然人追到了,不如,就此算了?毕竟这样的事,真说出去,也不好听不是?”
陆翊桉冷笑:“毛尚书平日里,便是这样做官的吗?”
毛尚书一噎,自觉倒霉。
怎么就叫他遇上这种事!
正逢嘉楠被松了绑,跳下车来,毛尚书眼前一亮,解铃还须系铃人啊!
“姑娘,你还是劝劝侯爷吧,何必真把事情闹大了,彼此都难堪不是?”毛尚书笑着上前。
嘉楠看了看坐在车里的曲风遥。
再不甘又能如何……
凭她自己,至少眼下,她并不能把曲风遥如何。
此事是她考虑不周,冲动所致,不该让陆翊桉为她兜底。
他能来救她,已是难得。
不该再让他牵扯进来……
她今日被欺之仇,来日,她自己寻机会再报。
嘉楠走到陆翊桉面前,垂下眼睑:“侯爷,今日……便算了吧……”
有些道理,虽然想得明白。
可说出口的时候,到底是不甘和难堪的。
陆翊桉来救她,替她枪指恶人,她却说——算了。
如果说,那日在侯府的柞树下,她并不在意陆翊桉怎么想她。
那么此时,她不想在陆翊桉的眼睛里,看到对她的失望。
陆翊桉收回枪势,看向嘉楠。
她立在那里,明明身子站得笔直,可却不得不低下头。
不得不咽下委屈,说算了。
这就是他不喜欢望京的原因。
这里满是是非,却不讲对错。
高位者肆意而为,低微之人却只能受之。
正如当年祖父,按着他的头跪在君王面前,让他磕头谢罪。
可是明明,做错事的,不是嘉楠,也不是他。
“嘉楠,抬起头来。”陆翊桉的声音有些喑哑,“不要低头。”
嘉楠看向陆翊桉。
一双不甘的眼,对上一双哀恸的眼。
这一刻,他们似乎才真正,看到真实的彼此。
两两相望,久久无言。
“陆翊桉,人还给你了,你也该把我手下放开了吧?”
曲风遥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对视。
陆翊桉冷冷瞥向他。
今日之事,纠缠无益。
便是有言官弹劾,对曲风遥而言,也不过是几句不痛不痒的责备。
还是再寻时机,免得牵连嘉楠。
“福康,去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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