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嗒嗒嗒嗒——”
耳边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又渐渐跑过了身处的这片废墟。
她只是静静地斜靠在那颗砸碎自己大腿的大树下,侧了侧头,依稀能看出废墟外有人在寻找生员,却懒得开口。
也是,开口只有嘲哳的的嘶哑声,倒不像是人类的求救,更像是一阵风吹过瓦砾缝隙的低鸣。
她又无聊地看了看,便合上了眼。
一片迷蒙中,祝昭似乎被溺在了一段回忆里,借着这名残废女子的眼昏昏沉沉地探看着世界。什么情况?祝昭暗忖,那不和谐的洞箫声和怪异的香味果然有问题,竟浑然不觉间把自己引入了眼前这个幻境。
见眼前世界随着合眼而变黑,祝昭奋力一挣——
“不能睡!若是睡了便再也醒不来了!”
于是祝昭似乎从水里浮了出来,眼下真真切切成了这个女子了。
她潜下心来细细感知这具身体。
怪异,极其怪异。
看这经脉走向分明像是个练家子,右手却是废的,左胳膊疲软无力,双腿也渐趋萎缩。垂眼一看,脚腕处有两根铁链束着。这大概就是双腿萎缩和被大树正砸中双腿的原因了。
祝昭尝试张嘴说话,果不其然,声带早已残破。她深吸一口气,将视线递出,依稀记得刚才曾随着原主的视线曾扫过一样东西......是了,正是一个粗制削成的洞箫。
好在虽无法说话,气流还能正常送出。她探过来那只洞箫,拼命吹响。
“这边有声响,谢兄!来搭把手!”
马蹄溅着尘土飞踏而来。一个身着墨绿点缀的黑色劲装的男子飞身下马,跃至祝昭身处废墟之上,向祝昭伸出手来。
祝昭不可思议地睁大双眼:面前此人身着蜀门弟子装束,意气风发却又温润如玉,正是少年时的谢珩!
她忙想控制着身体作出回应,身体却又不听使唤起来。祝昭的意识又被禁锢了下去:
她只能感受到这具身体凄淡地笑了笑,手没有探向谢珩,却是把那洞箫拿在嘴边,最后唱了一曲古破阵曲——喉部早已废弃,这名女子不知练了多久才能用腹部将气流精准而平稳地送出。
那洞箫似非常物,谢珩与身侧同伴茫然地盯着她吹完了最后一曲,眼中神魂暗淡,似乎被什么隐秘的故事摄了走。
一曲终了,她扯起嘴角笑笑,而后猛然把刀工粗陋以致边缘锋利的洞箫捣向腹部。血色翻涌开来,谢珩终于回过魂来,大声呼喊着什么——祝昭却听不清了,她眼前景象拉扯晃荡,再一转眼,却身处一个河谷旁,一对老夫妇正冲着她叫喊:
“姑娘,你可总算醒了!”
这次方一睁眼,祝昭便能十分清明地觉察这具身体。
还是刚刚那具身体,双腿还未萎缩,只是浑身遍体鳞伤。一处贯穿刀伤刺透右手经脉,血已凝结成黑红色的伤痂。她试探着张了张嘴,声带已然坏了。
身体又不受控制起来。她抬起头,那夫妇形容质朴,逆着光,看不真切面容。她脑海间恍惚浮起一对眉目和善的夫妇面容。
祝昭猜测,这是原主想起了她的父母。
于是祝昭感受到自己伸出了手,接下了那对夫妇的好意。
他们把她背回了家,家里还有一个瘸子儿子。一家三口照料了许久,身体渐渐养好。
待伤养好,原主就又下地开始练功。右手虽然废了,但她又拿左手练起了剑,似乎有什么事要去完成。半个月后,她用笔写了一封辞贴,言明日后定有重谢便欲离去。
暮色渐深,她把帖子递交给那对老夫妇,便回房收拾好东西,准备最后休息一晚便离开这里。
她安心入睡,睡得很沉。
再睁眼,便是身在一处阴暗不见光的土房中,左臂与双脚被铁链束着。她面前守着那瘸子儿子和他的父母,见她转醒,阴阴沉沉地说到:“姑娘,救命之恩,你打算怎样还哪?”
怎么还......哪?
身体似乎被抛入了一个声色模糊飞旋的风暴里,十几年如滚铁般碾过,心底那遥远的山头再也看不真切。陌生的血肉从她身下滚落而出,而她自己的血肉却被上天收回。
暗无天日的地窖里,烛泪向下,哑着的闷喊声向上,却又被草门堵回来盘桓。
第三个孩子出生后,她被赦免了,从地窖带回了地上的小房子。双腿仍被铁链束着,她却也好像浑然不觉了。哑了十几年的嗓子再难开口,只是给自己削了旧日曾熟习的洞箫。
直到那天北蛮的骑兵兵临京城下,掠入这处地处京城城郊的村落,家里其他人四处逃难,唯有她手脚不便被遗弃在了家中,正见那些人正好撞上了铁骑枪口。
她望着那血泊无声大笑。一颗旋转着火星的铁石轰然从炮筒中掷出砸碎身侧那颗大树,她抬眼,被绞碎的生命仿佛与那铁石一起燃烧,旋转,震颤,坠落,最后一同沉沉地砸入大地。
砸入那偈语里的黑暗。
直到一缕清风送着尘土拂过她脸侧,宛若食指温暖的轻抚。睁眼又会回到那片废墟,见到谢珩吗?还是......
祝昭睁开了眼,是一个少年坐在她身侧轻摸她的脸,旁边还蹲了一只狸花猫。
少年长得极其俊俏,剑眉锋利,却压了双含情眼。见她醒来,他清清润润地开口:
“阿砚,我们把孩子打掉好不好,你知道的,我刚入了学宫,可能很难分心照料你和......”
原主却开口打断了他,声音虚弱而又坚定:“景云,我正要告诉你,我已经把孩子打掉了。”
这是祝昭第一次听到这具身体的声音。她身体健全而充满力量,唯有下身有些虚弱。
陈景云还在含情脉脉地张口说些什么,却被这猝不及防的回答拧住了话头,一时间温雅的面容竟有些扭曲。他声音走了调:“阿砚,你怎么敢!......这是为什么?”
王砚摇了摇头,说到:“景云,我钱挣够了,该回家去准备今年的蜀门入门考核了。孩子本就是个错误,我该在未来再与你相识的。你怎么看起来有些急?这不是正合了你的意吗?”
蜀门?祝昭暗暗思量,这姑娘果然是个练家子,不过竟然也是个剑客,也曾想拜入蜀门。
那位景云尴尬地笑了笑,原先的俊俏似乎被这些表情破坏了,竟有些陌生庸常:“自然是好的,自然是好的,只是没想到你竟然会......”
祝昭心底一阵嗤笑。懂了,我命令你,那是期待你为爱成全无私奉献;你自作主张呢,则是有违人伦失去控制。
王砚有些倦怠,无所谓地笑笑,转过身,打算继续歇息:“我接了护送一个商队回江南的镖活,明日便随着车队走了。景元,我该去追逐自己心里的那天高路远了。我们有缘再逢。”
身后少年欲言又止,神色晦暗不明,最终叹了口气离去。
第二日,王砚踏着晨钟跟着离开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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