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远行又背起了行囊。
人在年轻时就是这么奇怪,大起大落,大悲大喜,都可能在一天发生,隔上一两年,就觉得一辈子漫长。
也许是抛却天真的过程如抽筋扒皮,让人觉得每一寸都难熬。
王远行再站在马车前时,只觉得恍如隔世。
上次坐马车是什么时候已经记不清了。
王远行还是给安沉陆去了一封信,起码交待故人,告诉他有处去恨,他没死。
车轮子一响,路就长了,长长的延下去。
再掀开车帘的时候,王远行看到了几张或老或少的脸。
这些人王远行都没什么印象,他们七嘴八舌的把王远行搀下来,一边操着方言招呼,一边跟方怀打趣。
这仿佛一处隐世修所,落在山林里,清浅的雾气浮在地面上,幽幽的,绿由浅到深,从远处洇过来,一直洇到眼前,化在雾气里,成了薄薄的一层,清浅的像竹影。
方怀用胳膊肘撞了撞王远行,说道:“怎么样?不比你自己窝在那破道观里强?”
王远行真心实意笑了。
一行人七嘴八舌的迈进院子里,迎上来的是个姑娘,瓜子脸,一双吊梢凤眼,乌黑的头发挽着,略放了两绺在胸前。
这丫头大胆泼辣,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怎么回来的这么晚?山上夜里雾气……”话说一半,猛然打住了。
方怀疑惑的顺着她的目光转过头去,却看见了王远行正叼着草叶子抬着眉张望说话的人是谁。
那副桃花眼微微泛红,眉骨跌宕,抬起眉毛来,眼睛却向下望,这个高度看过去,恰到好处的坏和似水眼波的情一齐望过来,动人心弦。
方怀忽然想起常青章来信中写:长相不正。
确实长相不正,天生就是撩闲的料。
方怀来回看看,眼见着这丫头脸红透了,声音也低低的,撒娇一般嘟囔一句:“也不知道早点~”
王远行浑然不知,看见方怀看过来,疑惑的一挑眉,眼睛一眯,那双桃花眼就动了动,连方怀都觉得心神一晃。
讨人喜爱原是他最本能且浑然天成的本事。
方怀想起常青章,年少时常青章算不上好看,这一圈人里,勉强称得上长得儒雅的是他方怀,偏偏常青章很会营造翩翩君子的气氛,每每行动讲求“雅”字,衬得旁人形容猥/琐/,畏首畏尾,方怀私底下没少因为这个蛐蛐他。
没想到常青章对长相颇为上心,收了个“长相不正”的徒弟。
心思一转,那姑娘已经扒开人群凑到王远行跟前去了。
“你是谁啊?”这姑娘揪着自己的头发捋,“怎么没见过?”
王远行一愣,一下子笑开了。
“方怀是我师叔,来此拜访几日。”
一时间晚霞飞至粉腮上,一渡春风十里红。
这红霞满天的气氛硬是酸的一众老瓜瓤子倒牙,纷纷对着眼神,笑声都带着八卦的意味。
王远行仅仅是挑着眉,一句“来此拜访几日”便可引得姑娘春心荡漾,他也有所知觉,有分寸的退开两步,站到了方怀身边。
晚间设宴,王远行才知,这一圈人原是四方聚来的游士,方怀脱离朝堂之后,建了这处居所,取名“广厦”,邀四方客。
其中既有寒门学子,也有奇人,游方道士,江湖高手等。
只有一点,凡落脚此处,大多是受过王远行师祖点拨,跟常青章和方怀算得上是同门。
也就是说,这一圈,王远行都得叫师叔。
那个姑娘叫小句,她爹姓句,夫妻俩都死在罗刹一战里,方怀便收养带在身边,不知道哪里来的灵感,给一个姑娘取名句号,不论念“巨”音还是念“狗”音,都是一样的怪,干脆就叫她小句,还正常些。
小句姑娘被方怀养得声如洪钟,泼辣大胆,乃是负责后勤的“户部尚书”,待客设宴,账目明细,样样拿得起来。
小句姑娘今晚倒是难得文静,扭扭捏捏的净去捋头发,宴席上还是换了发饰,压轴出场,拼了个“女为悦己者容”。
方怀一看这个架势,心里直呼女大不中留,一时间看王远行也不那么顺眼起来。
师徒俩一脉相承的作风,必是不肯为情爱烦心的主儿,也许是前途无量,却绝非良配。
王远行只觉得气氛微妙却摸不着头脑。
这时边上幽幽的冒出一道声音:“这就是师侄吗……”
王远行回头一看,却没看见人,转回头,那道声音又幽幽的在耳边响起。
“师侄……”
王远行几乎汗毛竖起,吓了一身冷汗,转头还是没看见人。
“哎呦我天,你再吓着孩子!”坐在王远行边上的一个中年女人说道。
人多繁杂,没记住她的姓名。
回过头,那女人又向王远行介绍,“这是你小师叔孙叉,平时怕人,专修奇门,特意把自己藏在他人视物的死角里,所以你看不见他。”
王远行尴尬的扯了扯嘴角,老老实实的叫了一句:“孙师叔。”
一声幽怨的应答传来,还是激得临近的几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搓着胳膊只觉得浑身冒寒气。
宴席到夜里方散,众人酩酊大醉,王远行早就醉倒在桌子底下,被小句姑娘招呼几个人勉强扶走。
朦胧间,王远行还是深锁眉头。
人终将为年少不可得之物困其一生,这路,也不会走到这里为止。
第二日一早王远行醒来,正躺在地上,方怀在床上睡了个四仰八叉,想也知道,王远行是被踹下来的。
一骨碌翻身起来,王远行的肩“嘎巴”一响,略活动几下才活动开。
昨日一叙,王远行差不多摸清了那些常青章不曾与他讲过的陈年往事。
这一门起于前朝大儒林海燕,这位大师自从周朝建立,誓不为两家臣,便归隐山林,不问世事。
常青章的师父就是林海燕的儿子林六奇,他与父亲意见不同,奉行有教无类,当为天下立命,便在太行一带设学堂,提名白鹿书院。
林六奇的学生遍布四海,逐渐人数壮大,便有了“太行一脉”。
自然,朝中不少官员也曾是林六奇的学生,常青章的同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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