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幽冥的风刮得尤其大。
呼啸卷起一层狂沙,将路上萧索蹒跚的一队新鬼吹得离地乱飘,那押鬼的阴差拖着锁链走在最前,头也不回。
远远看去,像在放一只形状诡异的纸鸢。
“又添不少新口。”
一只梳着髻发的长袍鬼扒着铁窗向外望,看到后颇为忧愁叹了声。
一旁杀马特发型的新时代鬼仔闻言也拨开留海看了眼,“嗨,上面生活压力大,想不开的治不好的多了,鬼量逐年递增也正常。”
“阴曹这些年轮得上投胎的鬼越发少了。”
“可不呢么?现在上面猪都化学阉割,定量产崽了,别说是大晚上只顾玩手机的年轻人了,出生率暴跌板上钉钉。”
杀马特鬼仔刚说完,那长袍鬼一下黯淡了,“那我怕是等不到投胎了。”
鬼迟迟等不到投胎,也会死的,这一死就彻底没了。
“欸别……兴许就这两年排上你了。”杀马特鬼仔赶紧安慰他,又示意屋子里其它的鬼活跃气氛,可惜那些鬼都有和长袍鬼一样的担忧,当下全跨着鬼脸,默不作声。
杀马特鬼仔没法,忽想到什么,高声道:“我听说咱幽冥有只老鬼活了好几万年没投胎也没死啊,去取取……唔唔你捂我嘴干——”
“夫……夫人,他……他新来的不懂事,不懂事……您别往心里去!”那长袍鬼此时抖若筛糠,瞪着双鬼眼,小心四望,拖着杀马特鬼仔就要押他跪在地上。
小鬼仔到底是阅历浅,多少还带着些未经世事的莽撞和愚蠢,就比如他见到老前辈这副模样,鬼嘴一咧笑开了:“嘿,活着时怕鬼,现在都死了,还怕个卵子鬼!”
结果话刚说完,他匍一抬头,就看到铁栏外突然倒吊下颗头,煞白煞白的脸孔上两个漆黑空洞的眼眶就这么直耿耿对着他。
“啊呀,我的眼睛。”
她开口了,阴惨惨的声音响了起来,同时两颗漆黑的眼珠也一道从她的嘴里落了下来,“啵啵”两声掉在地上。
霎时,鸦雀无声。
而那两颗眼珠在地上弹了几下后越过铁栏进了屋里,依次在每只鬼面前跳过,最后停在那只杀马特鬼面前,顿了顿,翛得腾空漂浮,幽幽与他相视。
片刻后,两滴血泪缓缓落下。
“好啊好啊……帝祁你这铁石心肠忘恩负义的汉子,你我好歹夫妻一场,你证道功成,万古垂青,却叫我一人在这不见天日的幽冥苦地黯然受屈,永无尽头!”
杀马特鬼仔的留海被吓得瞬间螺旋起飞,露出一双直翻白的鬼眼,下一秒就直挺躺平了。
见此,那双泣了两滴血泪的漆黑眼珠顿时没了方才那些凄怨,一转方向,看向在旁已全抱成一团的另几只鬼,双眼又陡然一亮。
只不过才亮一下,就见面前抱团鬼“山”轰然倒下,开始鬼哭鬼叫讨饶连连:“夫人,饶了我们吧!您忘了,前几天您才刚找我们演过这出戏!”
闻言,那双腾在空中的眼珠子顿时一黯,好没意思得回到了眼眶,倒吊的头又原处晃了两个来回后,突然就消成了一缕青烟,再一现,便是个玉立琼姿的曼丽女子。
明是只女鬼,恢复本貌却端是天姿仙质,自有高古隽永的雅然妙韵于通身流转,俨如神女,跟幽冥中阴瘆的女鬼似半点搭不上干系。
但是扑倒在地的众鬼心中惧她却比牢狱酷刑都狠。
阿傍罗刹也不及她半分可恶。
可有怒哪敢言?
这可是与幽冥地界同生的奇罕阴灵。
谁也不知她有无前生,若有,生前又是何人。
只知她不死不伤,还无甚慈悲心肠。
另外最忌讳别人说她“老不死”。
甭说它们这些鬼惧她,就连阴司里在职的官老爷们也惧她,不然她成天无事,兴起就是吓鬼,传言她有时候还会挑几只顺眼的鬼打牙祭,可那酆都大帝却装聋作哑,全当无事。
想到过得甚是惨痛的近百年,众鬼心中便不由怵怵。
说起来个中缘由盖起自这位不死鬼姑奶奶捡到了本话本。
自打那之后她本就喜怒无常的性子,便愈发变|态了!
“噢,演过了。”
此时,她闻言似神情微凝尚在回忆。
伏在地上不敢动弹的鬼们,壮着胆子互对了眼神。
暗喜今日夫人好似情绪颇为稳定,应会大发慈悲,不再纠缠。
“都演过我那一心拯救苍生的人皇夫君了?”
她又问,语气平平。
众鬼忙慌点头:“演过,都演过!”
“噢?”
她翛然眯眼。
众鬼俱觉瘦骨一凛,毛竖皮紧。
知道真正的考验这才开始!
“夫人的夫君尊号帝祁,俗名……风寻!乃昆仑虚通天观首座大弟子!自小天资过人,深明大义,道法高强,是拯救苍生于群魔苦害的天命人皇,只待通过试炼功成得道,便可即位人皇,重率人族力战妖邪。因夫人与他早有婚约,又同在仙门修行,便结为夫妻。可惜此人不通风月,只知精进修行,令夫人寂寥难耐,遂爬墙别枝!”
一口气背完。
那叫一个流利。
当然!决不能忘记夫人最喜欢听的那一段。
“还有!此人实在不知好歹,忘恩负义,不念旧情,最后竟将夫人这位发妻从通天阁推下,令夫人万万里高空坠销魂谷,最后魂消魄碎,消失在世间。所以,夫人根本没有变成鬼在幽冥游荡!”
答毕!
完美!
众鬼纷纷看向面前女子,果见她听了那段悲惨结局后,嘴角不可抑制得向上微扬。皆不由在心中大骂其变态,却又同时大呼:这次妥了。
可意想不到的是她忽又收起餍足的神情,状似不经心开口:
“噢,那我找了几个姘头?”
“呃……”
是背诵过全文,但书里没具体说几个啊,只说没断过。
“我……我猜三个!”
“四个!”
“五个!”
正群情激荡,无奖竞猜时。
只见她纤手轻盈一挥,如葱玉般的指头灵巧一拈,指着那几个鬼脑袋点起了数来——
“一、二、三……八。”
数尽,她又突然万般婀娜地扭摆起了细腰,再忽翛一飘,越过铁栏进了屋里,居高临下对着他们掩唇娇俏一笑:“我猜是八个。”
“难得郎君们今日齐聚一堂,那省去麻烦,与我一道洞房吧。”
格外凄惨的鬼叫声立刻引来了鹿首人身的阿傍罗刹。
“呀,方才是我记错了,应是九个。”
鹿脸差点吓成了驴脸,当即甩蹄子就跑了。
究竟是哪个天杀的,下十八层炼狱的,给夫人写出这样助纣为虐的剧本,还叫她捡到了!
-
幽冥的风终年不止。
风起风落,黄沙漫天。
胡闹一场的姬玉回到了自己的老窝——一块掌心大的云纹玉玦。
她化作一缕青烟入里,歪襟散发斜倚于蓬松柔软的隐囊之上,又如往常一般,将那本已破了封皮的话本握在手中,翻开又看了一遍结局,反复细品满足后方才合页。
方要阖眸小憩,却察觉外有嘈杂。
定又是那幽冥掌事当家听得传讯,打发阴差再规劝她收敛行径的。
姬玉轻嗤,欲充耳不闻。
总这一套,叫她扫兴。
她言简意赅:“滚。”
“小姐……小姐快逃……”
异样慌乱的哭声莫名传了进来。
嗯?
姬玉立睁双眸,撑臂起身。
哪来的小姐?
又要逃到哪去?
稀奇了,哪个死鬼敢在她的地盘作乱。
姬玉美目生怒,欲撂下手中爱书,出去看个究竟。
谁知垂首一看,方才还握在手中的书,竟凭空消失了,她惊异抬头,却见冲天的火光扑近跟前,凶猛的火舌已舐到了她的裙边。
“小姐!快跟着我!”
正当她被难以料想的变故惊骇怔愣时,突然一个满面焦急的女子冲到她的眼前,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拽着她拔步狂奔。
奔跑的瞬间,她亲眼见到天地大变,物换星移。
再回神,她已站在一处将被火光吞噬的宅邸院落,方才拽她逃命的女子回过了身来,还没等姬玉道出心中惊疑,就见她的面孔突然血淋淋从中间裂成两半,一张诡笑着的人脸随即探露而出,朝姬玉张开血盆大口,连同她的惊叫一道咽吞入腹。
她穿书了。
当第二十九次睁开眼,滔天的火光铺进眼底,熟悉的惊恐嘶喊声又再一次挤入耳道。
姬玉确信无比,她是穿到了那本她爱得不行名叫《人皇》的小说里,代替原身成了女主。
可——
为何现在原身才十三岁?书里她的戏份不是从她和男主大婚时才开始的吗?
还有,十三岁就罢了,为何处境艰辛到她一只万年老鬼竟然已经被迫重开二十九回。
她只是想死,不是想反复得死!
颜面何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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