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女人微微转头,身体一下僵住,脸上的平静破裂。
她几乎惊慌失措地站了起来,在狭小的天台围墙上,更加摇摇欲坠。
女人的双眼一瞬间蓄满了泪水,声音充满了无助和哀伤:“云云你怎么来了?你,你走,别看!别看妈妈!你走好不好!你不要看……”
女人像是被逼入绝境,悲戚地祈求着。
这一次,云芷没有等着她自己冷静下来,用依旧平静的语气打断她:“我记得你说过,希望有一天,可以去全国的各个城市旅游。”
云芷垂下眼眸,用舌尖顶了顶酸涩的牙根,用力将积压在胸口的气缓缓吐出。
她从校服口袋里拿出一张卡,语气已经染上了细微的颤抖:“我已经存了很多了,现在可能还不太够,但去一半的城市玩个尽兴是没问题的,只要等我长大,等我毕业了,就能……”
“对不起。”
一声道歉骤然将云芷的话打断,像是**一样贯穿身体,留下碗口大的血洞。
短暂的不明所以之后,滔天的巨痛砸了下来。
致命的休克让云芷觉得头晕恶心,呼吸急促。
女人的眼泪犹如决堤的洪水,她万分无助痛苦地摇着头,身体不停地颤抖着。
声音嘶哑地重复着相似的话语,完全失去了理智的模样:“云云,对不起,妈妈对不起你,真的对不起……”
她的世界仿佛已经崩塌了,一切都变得毫无意义,她早已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中无法自拔。
面对这样的情景,云芷感到茫然无力,牵引她的线好像一根根断掉,女人的“对不起”一遍遍在耳边回响。
她的手垂了下来,抬头重新看向女人,眼神平静无澜,又变回了面无表情。
哭泣声环绕着她,她却像一口古井无波,不再有任何反应。
许久,云芷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真的,坚持不下去了吗?”她问得小心,又好像轻得无所谓。
女人只是又重复了一句“对不起”。
云芷忽然笑了,笑声干巴巴的,没有一点水分,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一样,带着凄厉的音调,让人毛骨悚然。
只是这笑声短促,转瞬就消散在风中。
云芷望着女人的眼眸,那双麻木的眼睛里啊,此刻像是燃烧的雪原,满是热烈的假象。
“没关系,”她听见自己说,“我理解。”
听到云芷的原谅,女人笑了,她的笑容像是深秋的阳光,轻柔而又温暖,却无法穿透浓厚的云层,照亮她内心的绝望。
她的嘴张张合合,云芷耳中嗡嗡作响,什么都听不见,只努力地将晃动的视线对准女人的脸,不知道是想要辨别她说的话,还是想记住她的脸。
云芷几乎一瞬间就知道她说了什么。
“……妈妈爱你。”
女人向后倒去,像是断线的风筝,从高处极速坠落。
有人从身后冲了出去,云芷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被撞到,身体摇摇晃晃的稳不住。
惊呼声、尖叫声响作一团,救护车和警车尖锐刺耳的警报声划破了黄昏的寂静,让人心跳加速。
远处似血的残阳,在云芷抬头的刹那彻底沉落,随之而来的,将是漫漫长夜。
爱有什么用呢?
再强大的爱,也抵不过一个人想要离开的决心。
她的努力忍耐,变成了可笑的自欺欺人,没有了任何的价值。
或许她该愤怒地将手中的卡折断,但她没有,而是将卡紧紧攥在手里,卡身微微颤动着,殷红的血顺着指缝淌落在地面,渗进缝隙中。
一丝理智紧绷着,逼她冷静,逼她思考,逼她做出正确的选择。
没人顾得上她,她乘坐电梯下了楼,在无数悲悯的目光中,脱下外衣盖在女人身上。
云芷拉住了一个警察的衣摆:“大姐姐,我太小了,没什么能力,什么都不会做,你们能替我安葬我的妈妈吗?她只有我了。”
她边说边将准备将卡塞进那个警察的手里,只是在看见上面的血迹的时候顿住了。
赶紧在身上蹭了蹭擦掉血迹,又交到那人手里:“能麻烦帮我找一块好的墓地吗?谢谢。”
距离女人被安葬已经过去三天了,这三天,云芷就待在女人留给她的房子里,不声不响地坐在沙发上,像个冰冷的摆件一样。
期间律师来过一次,带来了遗产继承协议,遗产包括这栋房子还有二十万多的存款。
那个被她随手拉住的警察也来过几次,云芷知道她是担心自己做出一些伤害自己的事。
为什么要担心她?为什么要担心一个施暴者呢?
没错,女人的死让云芷无比清晰地认识到,她和那个伤害对方的男人,别无二致。
她冷漠的任由一切发生,好像她没做什么,也正是因为她什么都没有做,才会将女人逼入无法生还的境地。
暴力的丈夫,冷漠的女儿,这就
是这个悲惨的女人一生所拥有的全部。
施暴者变成值得怜悯的受害人。
真可悲。
真可笑。
音乐循环的第五遍,云芷退了软件,熄灭了手机站起身,余光瞥了眼照片上的人就离开了。
一片细小的白尘闯入视线,云芷停住脚步,下意识抬起头。
下雪了啊。
南方的雪下得奢侈,寥寥几粒落下,很快就找不到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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