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悼歌回头看了镜流一眼,若有所思:“您是说刃现在已经不在幽囚狱?”
“有人劫走了他,在星穹列车抵达罗浮之时。”镜流说。
“啊……您有怀疑的人选?”悼歌问。
“起初,”镜流抱臂说,“我怀疑是星穹列车的人做的。后来,我怀疑是他在星核猎手的同伴……”
她危险地压低了声音,显出一种隐而不发的癫狂。
“我觉得可能性并不大。”悼歌及时出声,舒缓沉静的声音以不紧不慢的语速说,“在那个时间节点上,留在罗浮的卡芙卡正在逃避云骑的追捕,应该抽不开身去营救同伴。”
“……我倒是觉得这更像神策将军的主动之举。”悼歌沉吟片刻后说,“我想这仙舟上没有谁比景元更清楚,刃并非星核灾变的凶手。在这样的情况下,放出一个对仙舟并无威胁的假嫌犯来引出其它潜藏着的势力也不奇怪……”
“我原本也这样想,”镜流淡淡地说,前剑首抽剑出鞘,将剑尖挑着的一枚示迹玉扣抛给悼歌,说,“不过你看,事情总荒谬得多。”
悼歌并不伸手去接,只静静地看着玉扣掉在地上旋转几圈,停在他的脚边,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他慢吞吞地用拐杖点了点玉扣。
于是玉扣腾空浮起,兢兢业业地为他播放了这样一段影像——
画面中,漆黑的幽囚狱里,一位白发、红眼,手持冰剑,猖獗大笑的标准魔阴身颠姥赫然出现,像逮鸡崽子一样一把抓住那个黑发的星核猎手,一路嚣张地拳打幽府武弁脚踢金人勾魂使,扬长而去。
“……”悼歌沉默而凝重地看着玉扣,由于他没来得及关掉,现在这枚玉扣又开始播放了一遍。
伶人的视线在镜流和玉扣中那位魔阴身颠姥之间来回转换,开口说:“如果我没看错,这画面上的人不是您吗。”
他顿了一下,委婉地问:“您什么时候又发作魔阴身了吗?”
“……”
镜流危险地摩挲了一下剑柄,浑身的冷气不要钱似的嗖嗖放出。
“抱歉,我无意冒犯。”悼歌立刻道歉,感觉到又开始头疼,“您是想说这不是您。有人冒充您劫走了幽囚狱的刃?”
“呵呵……”镜流轻蔑又压抑地冷冷低笑出声,空气中的温度降得更低,“藏头露尾的鼠辈,狺狺狂吠的贼子,也就只会耍这样的小把戏了。他最好祈祷别被我找到,否则,定教他领教何为真正的剑技……”
悼歌贴心地缄口不言,不提这鼠辈拳打武弁脚踢勾魂使,硬是从重兵把守的幽囚狱把人劫走的事实。
“今日之事多谢你,我忙着去找人,就不陪你在这里耽搁了。”镜流深呼吸一口气,压下涌上心头的那些阴暗念头,说。
“……”伶人冷不丁地出声说,“请等一下。我有最后一个问题要问。”
“你说。”气质冰寒凌冽的前剑首侧身。
伶人试图组织语言,然而组织来组织去也没有更好的说法,于是直白问道:
“您认为如今的龙女大人,还能算作当年那个朋友吗?”
“……”镜流周身的气息变得更为冷冽,有一瞬间,伶人误认为这位前剑首将对自己出剑。
然而最后,她也只是转头,淡淡地说:
“伶人,你不傻,何必多此一问。”
悼歌默默颔首,看着这位前云骑剑首离去。
“哎!我现在得空了,你快进来——”白露探头喊道,正好瞧见镜流的背影,不由稀奇地问,“咦,那个大姐姐是谁啊?”
“一位离开仙舟太久的游子。”悼歌回过神来,低头看向白露,“来见许久不见的朋友。可惜……”
“那她来得真不是时候,”龙女严肃地叹息,“现在罗浮上都乱成一锅粥了。”
“是啊……”回想起那冒充镜流劫狱之人,悼歌也跟着郁郁地叹息,“事情的发展总是充斥着诸多不确定因素……”
“呃?哎,不说那个了。你不是来看病的吗?快点进来吧!”白露拉着悼歌的袖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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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苍白的手被安置在一方手帕上,血管在其上显出青色的轮廓。
小小的龙女严肃地按住经脉,静静感受,脸上的表情一会疑惑、一会纠结,那两条眉毛皱成一团。
她放下伶人的手,又撩开伶人的头发,仔细地看了看伶人的眼睛。
越是看,她越是紧锁眉头。
伶人的左半边脸、左半边的脖颈,都呈现出正常肌肤绝对不会有的灰白色,那只左眼更是一片雾蒙蒙的灰蓝,像一颗蒙尘的玻璃珠,既不会转动,也没有焦距。
这本来是一双很美的眼睛。
“你……你的左眼能看见吗?”白露难以下手,想要试着触碰伶人病变的皮肤,却犹豫着缩回手来。
“不能。”悼歌静静地回答,“实际上,我的左耳也听不见。”
“那,这些皮肤还有触感吗?”白露心一横,轻轻地按在伶人的脸颊。
“……”悼歌垂下眼睛,如实相告,“没有。然而,如果我想要动一动左手或者左脚,就会像被撕裂皮肤一样感觉到疼痛。”
“……”白露咬着嘴唇移开视线,半晌又移过来,低落地说,“你的病好奇怪。脉象平稳,并无异常,但是病变却很明显——你的器官也莫名其妙的衰竭了。我学术不精,没能想到治疗你的病的方法,对不起……”
悼歌叹息一声,温和地说:“不,谢谢您,龙女大人。您已经做得足够。”
“你……你或许可以去找工造司的人。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切除病变的肢体和皮肤,换上义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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