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宴》全本免费阅读 ggdowns.cc
【一】
又一年春。
院中枝条抽出新叶，墙头的雪化开，扑朔扑朔掉在地上。俏如来从战场下来，久违的骑了马，白色的僧袍沾了斑斑血迹。
稚童举着白兔自他面前跑过，不远处有人对他点头示意，算是打过招呼了。
他在秋天的战场醒来，战旗竖插在他的肩上，哀嚎痛哭声此起彼伏。俏如来失血过多，他迷茫的站起身，看着四周，刀枪剑戟，横尸遍野。白雪替这场战争掩埋死者，面前的尸山的最高处有一具躯体，手里握着剑，双腿被烧焦的手撕扯着，就这么站着死去。
俏如来看不太清楚那张脸。他靠不近，远远看着，直到有人扯了扯他的衣服。
是一名俏丽的少女，梳着马尾，手中握着一把弯刀。俏如来听不太真切她在说什么，只依稀听到“神蛊峰”、“主人”等字样。他跟在少女身后，踉踉跄跄沿着山道攀登，有人在等他。
少女最后一句话他听清楚了一些：“中原的领袖，怎么这么柔弱，一碰就要倒了。”
【二】
俏如来总觉得自己忘记什么。他决心要回到战场去看一看，总会被凤蝶拦下——那名将他带到神蛊峰的少女。她的理由是患者伤还没好不要胡乱走动，最大的原因还是神蛊峰到处都是毒物，万一伤上加伤就更不好了。
少女手里握着几支艳丽的花，将她的面容衬得更加漂亮。她扶着树干，像只灵活的猫一跃而上，声音不远不近：“还是不要乱跑为好，如果像那个傻子一般埋头冲上神蛊峰，可是要吃苦头的。到时我可不会救你，浪费时间，不如死了最好。”
……傻子指的是谁，俏如来没有细问。少女秘事点到为止，再问就不太礼貌了。
他在这里养了半个月的伤，才终于看到神蛊峰真正的主人出现。蓝衣雅士坐在院中晒太阳，听到俏如来开门也没有回头，仍旧自顾自晒他的太阳赏他的花，直到太阳即将落山，俏如来坐在他对面一动不动。
温皇终于开口：“你有问题要问我。”
“是。”俏如来道，“先生退隐避世，又为什么要救我……还是受旁人所托，不得不救？”
温皇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问道：“受托所救或是其他原因，对你来说有区别么？”
俏如来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说，只垂下眼睫，乖巧温吞地等待温皇的答案。他对于环境的敏感大概是天生的，不论什么场合，他总会较旁人早一些察觉到。
树叶扑索扑索掉下来，温皇闭目养神，笑道：“答案，还是自己揭晓比较有趣。”
于是神蛊峰下，俏如来回过头去，山巅隐入白雾之中，凤蝶转身离去，有鸟鸣远远响起——俏如来知道自己忘记了什么，他转身离去，稚童躲在门后，露出半截脑袋去看他，眼睛纯净无瑕。俏如来对那双眼睛对视。
老者像一棵枯树坐在那里，身上的每一片皱纹都写满故事。他端起茶杯抿一口，声音颤颤巍巍：“我曾是史丰洲将军麾下一名士兵……”
太远的故事了。俏如来看着墙上挂着的一名骑马男子。他隐约觉得他曾经见过……可老者口中的人离他太过遥远，像另一个人。
水夫人在军帐下产子，婴啼乳虎啸，马蹄声与厮杀声扑面而来，俏如来看清楚襁褓中的婴儿，那双幽蓝色的眼睛与他对视，火焰随风起，随雨听，脚步踩着雨水离去。俏如来转过身，他看到一名头带抹额的少年，身量至他胸口。
他们互相对视。
“你是谁？”俏如来伸出手去，抚摸少年的脸颊。旋即雨声停，那只枯老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老者问他道：“你是谁？”
俏如来回道：“在下……”
“你是史艳文。”老者的手指冰凉，像刚从土中爬出来。混浊的眼珠盯着俏如来，眼中仿佛有笔，一笔一划那这张脸画在瞳孔再倒映出来。老者重复道，“你是史艳文。”
……史艳文是谁？
俏如来什么都忘记了。他头痛欲裂，有人在他耳边道，你什么都可以忘记，但唯独不可以忘记史艳文，不可以忘记！
老者转过身，后背像一张弓。他的头发已经掉得差不多了。
老者喃喃道：“要下雨了。”
【三】
俏如来离开了。他举着伞在林中行走，土腥气漫出脚底。他路过一处寨子，背着箩筐的少女对他道，要过年了，公子快点回家呀。
失忆会刻意忘记某些事物，俏如来就是这样。他皱一皱眉，没有想起他的家在哪里……这或许是他的心理阴影，但没人不愿回家。俏如来继续向前走，直到一名阿叔扯住他的袖子。
阿叔道：“俏如来，你还要去哪里？”
阿叔是燕驼龙。俏如来记得他，在仅剩的记忆中他和自己相处十分融洽。
二人一路无言，行至中途，有人在一旁唤他。俏如来扭过头去，一名老妇急忙上前来：“这位公子，可认识史艳文？”
俏如来双手合十道：“这位夫人，在下……”
“是我的好友，请问有事吗？”燕驼龙扯住俏如来的袖子将他拖至身后。见老妇从怀中取出一支玉簪，只说这是史艳文曾落在这里的。
原来当初史艳文曾救过这处村庄，无意将玉簪落下。如今见到俏如来，只觉得他的面容和史艳文相似，便急忙过来询问，将玉簪还给救命恩人。
俏如来皱起眉，一路至此，他已经遇到许多将史艳文称作救命恩人的人，无一不是送礼还情……偌大江湖，处处皆是白衣传说。
可他记不太清楚。他只依稀知道史艳文是他的父亲，是自从他睁开眼睛到现在，一直不曾出现的人。他的记忆一片雾蒙蒙，只有一道白色迷糊身影站在那里，俏如来走不近，也无法离开。
甚至他有些怀疑，自己并不是在寻找记忆，而是在找史艳文。
燕驼龙带他回了正气山庄，庄子占地面积不小，可稀稀拉拉几个人丁。俏如来记得小空，记得银燕，但房间空了。他站在自己的屋子门前，门锁落了灰，屋中简简单单。
燕驼龙告诉他在伤好之前就留在正气山庄。
“……那父亲呢？”俏如来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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