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北公园。
周含蕴眼睛有些看不够似的,把所有一切陌生的东西都尽收眼底。
她两手拾起裙摆,步鞋踩在因为湿气而有些受潮的石板砖上,一开始还有点小心翼翼,有点犹豫,到后面步伐越来越快。
她一路快跑,天知道她从出生以来,就从来没有这样大幅度的迈开腿过。
没有人会一脸焦急的追在后面,说小姐你不能这样啊!也没有人会一脸不赞同的对她说含蕴,你的身体你不知道吗?
她踮起的脚尖欢快的踩在连心桥的木板上,发出噔噔噔的悦耳声音。
明明身后一个人都没有,她却仿佛背后有人追一样,似乎要把过去的那些声音都给甩在身后去!
她越跑越快,梳起的头发丝都跑松了,也不在乎。
她咧开嘴,露出白灿灿的牙齿,一口气从桥的那边一直跑到望秋亭。然后,她停了下来,接着哈哈大笑,笑得如此放肆,像是要把憋在身体里的那一口恶气都给笑出来似的。
她笑了一会儿,终于停了下来,倚靠在望秋亭的木柱上,目光微凝,看向周纯君说她一定会喜欢的风景。
层层叠叠的假山中间钻出几朵零星的白色花朵,一处湍急的水流从石缝里流淌出来,它一路绕过绿植,绕过花朵,砸在最底下的绿色幽潭里,溅起的水珠因为太过细密,形成白蒙蒙的水雾——
像是误入仙境。
她听着泉水叮咚,看着那确实美丽的景观,心里却觉得有些索然无味——哥哥,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一定会喜欢呢?
她其实一点都不喜欢那些脆弱的,需要人费尽无数心血,精心保养才能保证它不失色的名贵物品。
这其中,周含蕴更是厌恶极了那些只能被人精心饲养,一旦离开了人就会立刻死去的温室花朵。
所以她才会故意把爸爸送给她的,价值千金的名贵花种从温室里搬出来。
放在室外,让它受烈日的暴晒,受暴雨的捶打。
直到看到照顾花的仆人一副天塌的样子,告诉她花死了以后,她甚至一点都不难过,反而有一种报复得逞的快乐。
但接着,她又哭着朝爸爸抱怨,即不说是自己把爸爸送给她的名贵花朵弄死了,反倒还倒打一耙,说是爸爸送她的花不好,才养了没两天就死了。
周卿庐压根不会把那几朵花当一回事,他也不喜欢这个,本来就只是想要拿来讨周含蕴高兴,结果没讨到好不说反倒落一顿埋怨。
他也不生气,周家父子都是一脉相承的贱骨头。他听了周含蕴的话,还真的怪自己没有做足功课,怪自己送的那些花不好。
周含蕴站在望秋亭的亭子里站了一会儿,天边悬挂了半天的夕阳终于要沉了下去,她担心一会儿天黑了看不清路,这里也没个仆人,自然也不会有人专门来为她点灯。
却没想到,就在她准备离开的时候,原本因为天沉下来,而有些昏暗的亭子突然大亮,那是放置在亭子内以供照明的电灯,到了晚上就会自动亮起。
对于生活在城市里的人来说,这不过是件很普通的事情。但是对于一百年前的周含蕴来说,这是多么震撼的一幕啊。
因为不止亭子里安放了照明的电灯,还有小路旁,一盏盏路灯亮起,就连流着瀑布的假山石上都亮起了熏染气氛的,五颜六色的景观灯。
它们像是夜晚里的星河,从天上落下了凡间。
她怔怔的看着这一幕,就像是看到了梦中的场景。
周含蕴矗立在一百年后的天空下,她轻轻地吐出了一口气,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她黑色的眼珠子,倒映着无数闪烁着的光点。
如果此时有旁人站在旁边,就会发现这个穿着一百年前女学生穿着的青蓝色斜襟长袍,头发用一根碧簪挽成发髻的少女,她那双如若幽潭一般的双眼在夜晚的路灯下映照,慢慢变成一片猩红。
当然,此时的周含蕴并没有照镜子,也没办法看到自己的脸。
她只是觉得自己有些莫名的困倦,像是有个声音在不停的催促她,快,快回去。
她就被这声音催促着,一路走回自己看起来就荒凉无比的闺所。
直到走进室内了,马上要躺下的时候。周含蕴的脸上不由得露出嫌恶的表情,她实在不愿意在那满是灰尘的床榻上躺下。
但是那股剧烈的困意如洪水一般席卷而来,周含蕴只感觉自己两眼一合就不省人事了。
等到她再睁开眼,发现自己坐在一个极尽奢华,镶嵌着数不清的宝石的座椅上。
那个座椅的椅背特别高,形状也特别的浮夸。不知道是给谁坐的,样子实在古怪极了。
她的面前摆着等人高的巨大镜子,而镜子里的她则穿着一套金光闪闪的,还是那群洋人们最喜欢在舞会上穿的那种,巨大的蓬蓬裙。
她的头上带着银丝勾勒的王冠,王冠中间镶嵌着一枚足有鸽子蛋大的钻石。
她微微摆了摆头,镜子里的她也跟着一起摆了摆头。
镜子里的她跟她有一张一模一样的脸,只除了眼睛——
那是一双猩红色的双瞳。
而镜子旁边,则摆了一排木偶模特,这些模特身上套着各式各样,极其奢华的礼服,甚至有的比周含蕴身上穿着的这套还要夸张。
在那些模特中间,还有一群长得像点心一样的仆人在其之间来回穿梭,它们嘴里念叨:“今天晚上主人一定要成为宴会明星!”
“还有没有没拿出的衣服,快拿出来!”
“那套鱼尾裙怎么没看见了?谁给它藏起来了!”
“那套被客人拿走了。”
这都是些什么东西?
周含蕴有点茫然又有点无语,她干脆直接从那镶满宝石的王座上站起来,发现衣服沉得她竟然都迈不开步。
而她不动还好,一动起来,只见原本忙乱的景象就像是被按下了停止符,刚刚还一片繁忙的景象都消失了,所有的仆人都一动不动,扭头朝她看过来。
周含蕴面对这样诡异的一幕,心里也不由得有点打鼓。
但是那群点心人看起来却比她还要害怕,甚至有的牙齿打起颤,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在本来鸦雀无声的环境特别明显。
他们哆哆嗦嗦着,一会儿功夫,地板上就掉落一堆的食物粉渣。
其中一个看起来像管家的仆人小心翼翼地走过来。
至于为什么能辨别出它是管家,是因为它身上穿着正是管家才有的黑色正装。
如果不看它的脸,仅看它的礼仪,动作几乎无可挑剔,只是当它露出那张圆滚滚的泡芙脸后,就变得有些滑稽了。
它非常认真的朝周含蕴鞠躬,单手放胸前,一个谁都挑不起差错的绅士礼仪。
然而当它抬起头,与它动作的行云流水不同——它的脸上肉眼可见的紧张,甚至都能看到它那张泡芙脸上,渗透出来的白色奶油。
“殿下,您……怎么来了?”
——
特事局这边听到姜饼人说出评委是能收买的以后,立刻就逼问姜饼人,想要问出三个王子的弱点分别是什么。
姜饼人还算配合,不知道是不是被吓破了胆。
他说三个王子各有特点。弱点也是依据他们的性格特点来的。
比如白马王子作为三个王子的大哥,也是实力最强,最不好对付的。他性格稳重,做事一丝不苟,而且他的手里掌管着一批军队,可以说整个城堡的安全都是由他负责的。
每天早上他都会带着自己的士兵巡视着城堡的各个角落。
“城堡?”卢长卿实在忍不住了,这个副本简直就像是处处都在跟他对着干。
王子都给整出来三个,现在城堡也出来了,接下来是不是还有公主?
“对啊。”姜饼人理所当然道:“这里是公主的城堡,你们不知道吗?”
卢长卿像是牙疼一样,一脸痛苦的“嘶”了一声。
他摸了摸脸颊,面色阴沉:“没有,你继续说。”
“白马王子会杀死任何鬼鬼祟祟进入城堡的人,如果你们想要接近他,必须要穿上参加宴会的礼服伪装成客人——”
却在此时,周新宇突然冷不丁的打断:“你在撒谎。”
姜饼人一下子止住了声音,它有些恨恨的朝周新宇看过来,可在看到周新宇后,它又有点疑惑:
“你是谁?我怎么感觉我好像见过你——”
“这不重要。”周新宇望着它道:“你故意调换了关键内容。
事实上就算发现了生人,白马王子也不会立刻杀死他,只会把人抓起来审问,最后也就是关进城堡的地牢里。
但他一旦发现有人伪造客人的身份,却会毫不留情的把人杀死。
白马王子性格细致,善于发现任何细节,我们如果伪装成客人,一开始很难瞒住他,一旦被他戳穿,则会是死亡。”
姜饼人眼里的恨意更明显了:“你到底是谁?你来过这里?!”
卢长卿没有跟周新宇进行任何交流,却像是心有灵犀,立刻配合上他,一只手就把姜饼人提起来,威胁道:“我就知道你不老实!”
姜饼人面对滚烫的生欲,这是与鬼的情绪能量截然相反的,代表活人的强烈欲望,它就像火焰一般,仿佛要把它灼烧殆尽。
姜饼人的脸上不由得露出痛苦的表情,哀嚎道:“我错了我错了,快放过我!”
“我再也不敢了!”
周新宇完全不为所动,对着姜饼人道:“你可以试着继续对我们撒谎,看我还能不能再指出来。”
卢长卿紧随其后,强调道:“我可不是个好脾气的人,要是再发现你不老实,你看我还会不会放过你。”
周新宇接着,又望向另一个被捂住嘴巴五花大绑的姜饼人,意有所指:“而且你就算死了也没有用。我看你的同伴可很想活下去。他一定不会做跟你同样的傻事。”
姜饼人充满恨意的瞪向周新宇。
卢长卿晃了晃手里的姜饼人,逼近它,继续威胁:“怎么样?想清楚了没有?要是想要个痛快,我现在就能满足你。”
他越是靠近,姜饼人就越是感受到一股被灼烧的痛楚。它尖叫道:“我说我说我说!快放开我!”
“早点识相不就好了,也不用受罪了。”卢长卿故意又停了一会儿,直到姜饼人一副快死掉的样子,才放下手里的姜饼人。
姜饼人瑟瑟发抖的蜷缩成一团:“我说……白马王子的弱点是钱!他非常需要钱,只要你给他足够多的钱,他就会在宴会上帮你作弊。”
“这么简单?”卢长卿不相信。
姜饼人看着他:“一点点钱当然不能让白马王子低头,那是很多很多的钱!”
“多少钱?”
“八千八百根金条。”
卢长卿当即撸袖子:“你又不老实!”却被周新宇拦下来:“它这次没有撒谎。”
卢长卿望向他,气笑了:“我从哪里去弄来八千八百根金条?”
蓝玉听到这里,没忍住戳了戳前辈,她小声问道:“师父,这不是当时绑匪找周家勒索的金额吗?”
没想到卢长卿耳朵灵得很,前辈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先目光犀利的朝蓝玉看过来:“什么意思?”
蓝玉被吓了一跳。
卢长卿的目光及其凶恶,那双刻有生坤的金色双瞳像是能灼烧人一样,能感觉到目光落在脸上的温度。
蓝玉没忍住摸了摸自己的耳垂,她说:“副局不知道吗?局长跟我们讲过啊,这次任务的情报。周含蕴当时被人绑架,绑匪就向周家要求八千八百根金条作为赎金。”
“白马王子……应该是周含蕴的大哥周纯君,看来周纯君一直想要用赎金赎回妹妹。所以才会……”
卢长卿打断他:“别所以了,周家最后到底出了赎金没有?”
蓝玉摇了摇头:“现实里,周家没有出赎金,周含蕴足足过了一周才被发现尸体。”
卢长卿当即就很大声的嗤笑一声。
他望向还有些唏嘘的蓝玉道:“实习生,听过一句话没有?”
不等蓝玉回答,他就道:“迟来的深情比草贱!”
他又扭头朝向姜饼人,这一次几乎是提着它的领子问道:“既然白马王子是个能被钱收买的废物点心,那么另外两个王子呢?”
姜饼人被他再次凑近吓得疯狂尖叫:“我说我说!你别过来了!玫瑰王子有一个巨大无比的玫瑰园!他有一枝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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