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蒂斯急得不行,在门上接连敲打,“鲍勃先生!鲍伯先生!您在家吗!”
门被倏地拉开,朱蒂斯一下子没了门的支撑,往前踉跄了一下,随后马上抓住墙沿,回正了身子。
“你要租马车?”鲍勃皱着眉头问。他是个体态臃肿的中年男子,不笑的时候看上去颇为瘆人。
“是的,我想租借您的马车,就就两天,我希望明天或者后天就能租到,越快越好!”朱蒂斯有些语无伦次地说。
“你要去哪里?”鲍勃上下打量朱蒂斯,眼神里透露着浓浓的怀疑。
“我,我想去附近的乡郡转转,去、去兜售我的铁器品。”朱蒂斯紧张地不断搓手,她希望鲍勃不要再继续盘问了,快点把车租给她吧。
“是吗?”鲍勃眯着眼睛,沉默地盯着朱蒂斯。
朱蒂斯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心想为什么租个马车也要被这样盘问。
“好吧,那你进来吧。”鲍勃终于侧过身,让朱蒂斯进入他的房子。
朱蒂斯右臂紧紧夹住自己的外套,她带了三十便士,那三十便士就在外套的内衬里,她得时刻确认它们还在那里才行,然后便低头弯腰走进了鲍勃的小屋。
鲍勃的屋子很小,还没有马厩大,但却出人意料地温暖。屋内的火炉烧得很烈,让整个小屋在冬日显得异常安逸。
鲍勃随手指了一个位置,让朱蒂斯坐下。与其说是位置,其实只是一把破凳子,四条椅子腿里有三条不一样高,坐上去摇摇晃晃的。
朱蒂斯坐下后,按耐不住自己的急躁问道:“怎么租呢,您收多少租金多少押金?我什么时候可以开始用您的马车?”
鲍勃在朱蒂斯对面的凳子上坐下,慢悠悠地说:“你先别着急,还不一定能租呢。”
“什么意思?!”朱蒂斯着急地问。
鲍勃的双手手肘撑在膝盖上,手指交叠,整个人呈现一种弓背思索的状态,缓缓才开口道:“据说,罗格法官打算开始限制私人马车的使用。当然,不包括那些有钱的豪绅地主。只是针对我这种全身家当就是那辆破马车的马车夫罢了。所以,我现在不能向你保证,你一定能租借到马车。”
朱蒂斯怔怔地看着鲍勃,面部表情像被冰冻住一般。她不断地重复说:“怎么会这样呢,什么时候开始管辖呢,我很快的,很快的。趁他还没颁布明确的法令,你先租给我好不好,我真的有很急的事情,拜托您!我愿意出更高的价格,拜托您,拜托您,租给我吧……”
朱蒂斯越说越无力,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蔫,直到无声。
鲍勃叹了口气,沉重地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就靠着这辆马车过活,而现在法官大人居然打算遏制租借马车的生意,真不知道这些权贵是怎么想的。唉……”
朱蒂斯向前握住鲍勃的手,半个身子都俯跪在地上,声线颤抖地说:“只要几天,只要几天就可以。罗格不是还没有明确规定吗,那就说明现在还是可以的。您今天租给我好不好,就今天,就一天!一天就可以,好不好,求求您了。我恳请您看在我早逝的父亲的颜面上,帮帮我,好吗?”
鲍勃面露难色,他推开朱蒂斯哀求的手,左右为难地说:“我也很想帮你,可是、可是你也知道,这个法官大人是个雷厉风行的人。他现在既然放出了这个消息,就说明他已经开始禁止马车租赁,只是还没来得及公告全城罢了。如果我在这时候租给你,被他发现了怎么办?”
“不会的、不会的。我不会在白天出行,我会在夜里赶路,然后夜里回来,这样谁都不会发现,可以吗?”朱蒂斯不是那种八面玲珑的人,她不知道怎么把话说得好听,更不知道有时候超出常理的恳请反而会造成反作用。
鲍勃不理解朱蒂斯的悲切从何而来,不过是租辆马车罢了。自己才是那个可能行业倾倒面临破产的人,怎么朱蒂斯比他还急比他还悲伤。他看着朱蒂斯,犹豫后问道:“你这么急要马车干什么呢?不能晚一点再卖吗,冬天铁器品应该也不好卖吧。”
朱蒂斯尝试做出一个笑来躲过这个问题,但事实上,只是面部稍微抽动了一下,“我我我,我最近听说邻郡有人在高价收铁器,我想去碰碰运气,又怕那个商人走了,所以才很着急。”她咽了咽口水,祈祷鲍勃不要再在这个问题上打转。
“这样啊,那倒是可以理解,毕竟机会不常有,对吧。”鲍勃摩挲着自己的下巴,问道:“你的妹妹呢,她怎么样了。”
朱蒂斯苦笑了一下,沉闷地说:“我不知道,愿她一切都好吧。”
随后鲍勃才想起科林斯遭遇了什么,小屋旋即被一种诡异而又心知肚明的沉默覆盖。
不知过了多久,鲍勃下定决心,告诉朱蒂斯,“实在抱歉,我知道您很着急。但我真的不能冒这个风险。我只有这辆马车了,我不希望有什么意外,你能理解吧。”
“可是,可是,可是罗格明明还没有下令啊,为什么为什么不能通融通融呢?我愿意出更高的价格来租借您的马车,这样也不行吗?”朱蒂斯牢牢地攥紧紧贴在衣服内衬的那一包硬币,绝望地说。
鲍勃揣测着朱蒂斯的表情问道:“不然我们去找法官大人说明此事缘由,我想他应该不至于这么不通人情吧。”
这跟自投罗网有什么区别!
朱蒂斯当即道:“不行!绝对不行!”
鲍勃有些困惑地问:“为什么呢?”
朱蒂斯慌乱之下脱口而出:“因为罗格禁止小型商贩私自出城兜售!你也知道,比尔发生了那种事,现在没有人操理铁器品行业,我的货都卖不出去。如果再找不到办法,那我真的熬不过这个冬天了、我也是走投无路,求您帮帮我!”
朱蒂斯不知道罗格到底有没有禁止,她只希望鲍勃不要较真地去追查。
鲍勃很无奈,他打心底里同情这个可怜的铁匠。货品囤积对个人商贩的打击是毁灭性的,没有人不知道这一点。眼下正值工会动荡时期,没有人注意到这些铁匠的死活,这实在是一件让人不好受的事情。
只不过再怎么同情,鲍勃都没有办法用未来吃饭的伙计去帮朱蒂斯。他沉思了一会儿后转过脸,不再看着朱蒂斯,沉闷地说:“不好意思,我真的没有办法帮你,这关系到我未来的生计,也烦请你理解一下我吧。”
朱蒂斯欲哭无泪,她还想再劝说一下鲍勃。但鲍勃已经走去门边,拉开了门,驱赶之意已尽在不言中。
朱蒂斯拖着身体走向屋门,她觉得自己的腿和自己的身子好像是分开的。腿走腿的,身子倒像是在空中游离一般,二者变成了截然分开的工具,而不再是一副身体。
走到门口,她会过头,再次哀求道:“鲍勃先生,如果什么时候可以租赁您的马车了,那请您一定要告诉我,我真的很需要它,越快越好!”
鲍勃没有回答,认命般地叹了口气,然后关上了门。
朱蒂斯魂不守舍地走在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仍然很多,但朱蒂斯却觉得自己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到底是从哪一刻开始呢?
从哪一刻开始,命运决定一点一点地剥离她的挚爱呢?
朱蒂斯苦笑了一下,还有一个人,只剩下一个人。
茱莉亚住在远离城镇的莱斯河边,和朱蒂斯的住处也有一些距离。她有一匹老母马,早年的时候还算得上是威风凛凛,但据说近年来已是年老体弱。但现在朱蒂斯顾不上那么多了,这匹马车是她所剩的唯一的希望。
她只乞求罗格的消息还没传到远离城镇的农庄,这样她才有可能租到那辆马车,承载着她和科林斯的未来的马车。
走在回家的路上,朱蒂斯忍不住回想史密斯的话。
科林斯愿意认罪…….以此来换取你的生命……
朱蒂斯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要换取我的生命?为什么科林斯愿意认罪?她尝试说服自己史密斯只是在发宿醉的酒疯,但她明白,再怎么发酒疯也不会说出无根无源的话。
史密斯的话一定蕴藏着某种信息。
朱蒂斯很用力地去想和史密斯和科林斯有关的所有信息,但越深入去想,却只觉得头疼欲裂。越着急头越痛,朱蒂斯烦躁得往自己的头上狠拍了两下。她讨厌,讨厌这样无能的自己。
“哎,我听说老戴维斯家的约翰被抓了,听说他是谋杀比尔的嫌犯。”
“谁,不认识?”
“就那个约翰啊,以前在铁匠铺吟诗告白向科林斯求爱的那个约翰啊。”
“他?!他能和比尔有什么关系?比尔可没有一个女儿让他来吃软饭。”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说不定他是想取代韦伯的位置呢~”
“这倒是有道理,他狂追科林斯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大概也是看中了科默家的铁匠铺吧。毕竟他们家什么也没有。”
说话的人发出低低的嗤笑,一切隐晦的含义都在沉默的笑中传递。
朱蒂斯带上了斗篷上的帽子,快步穿过路边谈笑的两人。
她原本以为在约翰入狱后,听到关于约翰的不好的猜测,她会很开心。毕竟也算是为科林斯扳回一城。
但不知道为什么,今日行人的话却只让她更加焦躁难安。
约翰约翰,该死的约翰!
忽上忽下的心情和时刻提心吊胆的情绪让朱蒂斯整个人都很不对劲。她现在一听到约翰的名字,就感到难以控制的怒火在她的身体里乱窜。
如果没有约翰!这一切全都是因为约翰!
如果他没有该死的表演欲和虚荣心,那科林斯怎么会和他捆绑在一起?
他什么都没有做,只付出了一点廉价的作秀行为,就将科林斯和他牢牢地绑定在这场家长里短的议论中。
朱蒂斯越想越气愤,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在过去近二十年的时光里,她很少愤怒,更别提这样焦躁难安恨之入骨的厌恶了。
她边走边深呼吸,一遍一遍在心里重复,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去找茱莉亚。愤怒无济于事,但可悲的是,朱蒂斯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控制膨胀的情绪。
原先对约翰的仇恨或许只占据了内心的四分之一,因为手里紧攥着磨金塔的钥匙,知道约翰的诬告起不了作用。但史密斯的话给了朱蒂斯当头一棒,仇恨迅速发酵然后膨大,溢满了整颗心。
行至半路,朱蒂斯停下,猛烈地捶打自己的胸口。
仇恨不会单独存在,它通常伴随着痛苦出现。所以对别人的仇恨越大,对自己的痛苦也越深。
朱蒂斯深知这一点,她想排解掉内心的情绪,却发现无论怎么努力,都是一样的难受,难受到觉得眼下无法做任何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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