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难明》全本免费阅读 ggdowns.cc
武成二十四年，四月十五，酉时刚过（晚上五点）。天中城东南，翠羽大道，太学附近。
晴了一整个白天，傍晚时天气闷热。马车慢走在这翠羽大道上，勾栏瓦舍，人声鼎沸。
“唉，看够了没有？”安乐海大嗓门问我，有点不耐烦。
“够了。”我回答。
“天中有什么好看的？非让老子带你转。”赶马车的安乐海还是抱怨，双眼没忘朝前看路。
他又给了身前马一鞭子，他身上的旱烟味随这一动又散开些，钻进来我鼻子一股。我不习惯烟味，左手捂住自己鼻子。
安乐海又取笑我：“废物！你小子人都砍过那么多，妈的连个烟都学不会抽。咱们执金吾下边兄弟们都笑话你呢！”
他又狠狠吸了一口烟袋，又嚷：“妈的，带你小子在二环里跑了一天了，累死老子了。”
和他太熟了，不需要因为他帮这种忙说‘谢谢’。我只是说：“走吧，翠羽轩。晚饭时间差不多了，吃去吧。”
“好嘞。”他马鞭又挥，车快了些。
“我只订了地方，等你点菜呢。你点好菜了吗？”我有点不放心，就问他。
“老子胃里缺酒，五行缺串，点的烤串，今儿把你那点细心放你肚里去吧！”他又嘲笑我的过于谨慎。
马车不慢了，安乐海忽然问我：“唉，前边就是太学南门了，还是不进去看看么？”
“不了。”我嘴上轻描淡写说着，心里却等着他往下问，等着血和泪冒出来。
他果然问了：“你是多长时间没进去过了？”
“一年又三个月了吧？”我说：“送小公主去了东原后，我就再也没进去过了。”
“唉，那个小公主，叫天曦的那个，现在咋样了？”
“不知道。”
“还会梦见她吗？妈的，去年咱们在战阵时，老子常听见你做梦喊她名字。”
我没接他话，不知道说什么。
他又嘴碎道：“你要是梦里再喊她名字，叫你老婆听见咋整？”说完，他咧开大嘴‘嘎嘎嘎’笑，真他妈恶趣味。
这时候我不可能也跟着他笑，只是道：“就是委屈她了，嫁了个心里还有人的男人。”
他不笑了，问我：“你咋突然就结婚了呢？去年咱们送小公主去了东原，回来后不久，就听说你要和大公主天晨结婚了。”
我没接他这话，他就又问：“当时真想好了吗？”
他说着，我们身前的马又挨了一鞭子，马车又快了些。
成亲以后，我一直在等别人问这个问题。这时终于有人问了，却又不知该怎么回答，该回答什么。
我应该是真长大了，长成大人了，越发欲言又止、言不由衷了。长大是什么？长大不是时间长，而是两三件不可挽回的事。
慌乱躁动的少年期，至此仓皇落幕，一生只有一次，再不能回头。我终于从一个要死要活的少年，变成了一个宠辱不惊的老比。
想着这些，我回答他说：“谁让我碰过了她？既然碰过了她，她就该是我妻子。”
听我说这个，他来劲了，好奇道：“咱们执金吾卫从东原回来后？嘿嘿，嘿。”
我点点头。
他又八卦说：“哪天的事？你俩咋搞到一起的？跟我说说？”
我扇他后脑勺一巴掌：“赶你的车！”
安乐海当然饶不了我，取笑我道：“你结婚前那晚，咱们执金吾自己人喝酒，你又喝多了，抱着老子哭。你哭啥？没出息！”
“嗯，是又喝醉了，我记得。”我说：“我又哭了吗？记不得了。”
他说：“你脑瓜子这么好使，咋就转不过来这个弯呢？那个什么，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叫什么，情什么不寿，什么玩意就易折？”
“情深不寿，过慧易折。”我说。
“对对对！”安乐海一拍大黑脑门，又咧开大嘴叉子‘嘎嘎’笑起来：“要不都说你脑瓜子好使呢，说话一套一套的，张口就来。”
“我脑瓜子有什么好使的？就算脑瓜子真好使，又能怎么样？有的是比它更好使的脑瓜子。”我拍拍自己脑门：“脑瓜子在这件事上好使，在另一件事上可能就完蛋，哪有样样都行的？每个人都有各自的得不到、到不了、做不成，和脑瓜子好不好使没关系。人生八苦，生、老、病、死、求不得、怨憎会、爱别离、五阴盛，脑瓜子再好使也逃不了。”
“小风，别再钻牛角尖。跟我学学，凑合活着吧。”他又说：“结婚了，好好过日子，前边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你的事我又不是不知道，不就是忘不掉那个叫天曦的小公主吗？”
我说：“嗯，这事确实没几个人知道。除了我老婆，就只有你知道了。可这事没法多跟她说，怕会伤害她。心里难受时，只能跟你说说了，就像今天。”
“这我知道，听你说过，你写给那个天曦的情书，你老婆她可是看过的。”安乐海说：“要我说啊，人家知道你心里还有个人，可还肯跟你成亲，那可是动真心了。”
我不置可否，又不知该说什么。
马车过了太学南门，我才说道：“我俩结婚时，我没那么高兴也没那么兴奋，就是觉得这是一个要完成的任务，一件要交代的事情。可要说随随便便要我找个女人结婚，那我也办不到。可能都是命吧？谁让我在最失魂落魄的时候，遇到了她。”
“那个天曦真有那么好？好到叫你这么忘不了？”他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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