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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陌生的眼泪掉在我身上。

小说:

天真与浪漫之歌

作者:

剪春秋

分类:

现代言情

他走进房间里的时候是深夜,我刚刚结束夜巡躺上床准备睡觉,却在数到十的时候听到了脚步声。坦白来说,他的动静很小,并不引人注意,是那种从刺客手中完美毕业的人特有的步伐。但这里是我的主场,数百个摄像头遍布庄园,我甚至不用睁眼就能知道有不速之客闯入了这座沉默的庄园。

一开始我以为他是达米安,顿了下又反应过来这应该是之前法师告诉过我的天外来客。当时我把枪抵在他头上得到这条消息,被火药炸掉的半个耳朵鲜血淋漓,他压抑着痛呼,用怨恨的眼神看我。但率先在城市里掀起暴乱的人是他,就算我来得足够早,还是有几个人会为此失去重要的东西或人。犯了错的人没资格辩解,枪声响起的那一刻我与他对视,没有什么负罪感。

假如一切到此为止,那么也不过是夜间生活中略有新意的插曲,但是他最后留给我一句话,并预言三天后将有某种痛苦降临在我身上,骗子死前都这么多话吗?我说好,谢谢你,我知道了,然后开枪。

砰。

他死了。

鲜血像花一样炸开,我收回手,看着城市的边缘有太阳在缓慢升起,今天的夜巡时间因为这个死者被拉长,我挑了个最近的密道走回庄园,在漫长的寂静中重新想起他的话。

那个法师怎么说来着,你将遇到最不可能的那个人,并为此感到痛苦,发现自己一无是处,然后恨不得死去。我没当真。

更何况它是真的又怎么样?对我们这种人来说,痛苦是人生里最不值钱的东西,它寓意着命运的考验,却十分掉价地到处都是,往前往后数也数不清。一个满是恶意的预言会造成什么严重后果?它能让现在更糟糕吗?

它做不到。所以没关系。

不过经验告诉我,有时候反派说的话并不全都是谎言。所以当三天后的夜晚真的有个人突兀出现在我床头的时候,我并没有感到意外。

那么这位被预言命中的陌生人,你是谁,又要做什么?一把枪?一柄刀?一场爆炸?我花了点力气把自己调整到熟睡的状态,以一种略带好奇的心态等待着他的下一步。未知刺激着大脑,我均匀地呼吸,在外表留出一点义警特有的谨慎和警惕,让这个陷阱足够逼真。

法师的预言离不开伤口、不详或者随便什么人们憎恶的东西,我本以为来的会是我的敌人或者久未谋面的故人,为此我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毕竟不管是好是坏,命运都早以演算的方式罗列在我面前。

但是我没料到这个。

他一动不动,比石雕更静默,审视的目光依次扫视过房间和床榻,我从那种目光中感受到了熟悉的影子,年轻的人从回忆里跳出来,我与他对视,然后发现来人是另一个自己。

这是一种恐怖的可能性,它意味着相同的过去孕育出了两个不同的人,他可能比我年轻,还是蝙蝠侠信任的好搭档,也可能比我年老,已经创建了自己的庇护所。可能性有很多,不过从他的表现来看,多半是前一种。干涸的湖底被灌了点水,我发现自己的好奇心吸饱清水,毫无预兆地开始膨胀。

我突然很想知道他是怎么看我的。

房间里的枪没有被收起来,桌上的便签好几张潦草写着下一批死亡名单,蝙蝠装从衣柜里露出一个角,庄园里灯火全灭,没有活人的影子,一切异常都在他面前铺展开来,毫无掩藏之意。如果说我现在的道路离经叛道,那么他又会对此有何感想?我没有睁开眼,有些遗憾不能看到他的表情,但是没关系,摄像头会帮我记录下一切,虽然不能亲眼见到,但是也没什么差别。

我等了十分钟,他还是没说话,也不出声。天上开始下雨,我听着水珠成串从屋檐上滚落的声音,久违地感到一种平静。这种感觉非同一般,多年前它是个好伙伴,曾一再拜访我,给我带来安慰,然而在某个时刻后它却突然消失了,像飞鸟一去不复返,再也不曾到来。

我享受着这片刻的平静,从声响中模拟他的行动,这位提摩西比我想的要更耐心,我们仿佛陷入一种拉锯战,假如谁先被发现,谁就要输掉比赛。不过我不缺时间,他却不一样,两个时空的置换不会超过一天,最多等到白天他就得离开,所以我会赢。

闭着眼容易精神涣散,我太无聊,于是开始数数,从一数到一百,然后又跳着从中间断开换加密,数字和字母在大脑模拟出的宫殿里手拉手起舞,我单手撑着下巴坐在旁边,为它们喝彩。

到最后他总算开始发出除了呼吸声之外的声音了,我听到他小心翼翼地迈开脚步,声音被长毛地毯稀释到几乎没有。他捡起了枪——多半戴着手套——检查了保险和弹匣,然后顿了一下,又把东西复归原位,走到书桌面前停下来。

我知道那上面有什么:用来摆暗号的书,一叠死亡证明,集团的机密文件,乱七八糟的笔和纸,断成两截的长棍,以及被放在最里面的一张合照。

那张照片的拍摄日期已经过去太久,不过在保养下看起来依然和新的一样,现代科技的好处就在于此,有时候,一张照片已经足够支撑得起永远。它大概率活得会比我更久,我想象着有个人从废墟中捡起它,当他拂开上面的灰尘,会看到一张被相框保护得一尘不染的照片,并为此感到惊讶。

记录是我们共同的习惯,他打开便携相机开始拍照,一抹刺眼的光亮穿破眼前的黑暗晃到我眼睛,又在视网膜上打出小片红光。

这是个不大不小的错误,不过考虑到他来得太匆忙,又要确认房主的状态,所以忘记关掉白灯也算情有可原。

他发现灯光的时候呼吸没有紊乱,可见依然保持冷静,从这点上来说我要夸奖他,冷静是生死关头的必备品质,只要他能一直保持这点,那么至少足够躲过好几次大危机。

不速之客拍完照后又回到床边,他站在旁边仔细观察我,呼吸声细微,又回到一开始的雕像状态。

雨还在下,风被窗户拦在外面,发出声响,时钟滴滴答答走到午夜四点,再过两小时我就得睁开眼,假如他还没走,那么就要以蝙蝠侠的状态迎接这位提摩西。不过睡眠时间是特殊时刻,起码在这个时候,我并不想醒过来。

结束拍照之后他好像已经做完了所有想要做的事,我听到人体跟衣柜碰撞的响声,猜测他正向后靠在衣柜上。无声的目光始终落在我脸上,这个行为稍微有点让我应激,我忍耐了一会儿,开始调整呼吸,准备让自己“醒”过来。不过他靠近的行为打断了我,庞大的阴影覆盖在我脸上,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我面前张开羽翼。

他在看什么?看我与他相似的脸还是别的东西?我的脖颈因为意外留下一道疤痕,额头旁边也被火焰蹭伤以至白天时不得不依靠遮瑕膏掩盖,左手臂上盘桓着两道鞭伤,肩头还有个新鲜的、尚未结痂的伤痕。

它们有的致命,有的微不足道,有的已经消退了,有的还停留在上面,大大小小的伤疤盘踞在我身上,像绳索一样纠缠着我,它们比文字更清楚地记录过去年岁中我曾遭遇过的危机,而且我们彼此都明白,也迟早会一起下地狱。

接任蝙蝠侠的过程并不那么顺利,有人说我该合理分配时间在日常生活里,不要让人生成为义警这个身份下的影子,有人劝我离开,说我已经做的足够多,还有的人指责我,觉得我太一意孤行,不曾考虑他人。他们的共同观点是觉得我不合适,不是能力上的不合适,而是心态上的不合适。

这是基于情感和理智两方面的判断,他们的担忧很有道理,所以大部分时候我对此保持沉默,然后他们会看着我的眼睛叹气,选择在另一个合适的时机再次提起。不过我从没有一次表示同意,像个不知悔改的暴君。

我可能真的有点自负,就像达米安说的那样。多年前我们因为一件现在已经忘记的事情争吵,言语攻击是进攻方式的一种,我记不清自己说了什么,却还记得达米安当时站在窗户前平视我的眼神。

你太自以为是了。德雷克。不是什么都会像你计划好的那样发展的。

是吗?那也比不上你。

达米安在争吵的时候习惯用一种满是遗憾的口吻说话,这是刺客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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