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陈辰将画卷全平铺到桌上时,冉华才明白过来,陈辰说的拜托她的事究竟是什么事了。
此时的冉华只觉得自己脑袋突突地疼,连额头的青筋都忍不住跳动起来,“少君身子还未痊愈,就已经替我张罗,真是受宠若惊。”
原本玩笑的话,却用着不是开玩笑的语气说出来。
陈辰故意忽略冉华阴阳怪气的调调。
“冉城君,你看,这是我这些日子精心挑选的。”陈辰讨好般地站在一旁,像一只乖巧的小狗在等待主人的夸赞。
冉华遏制心中的怒气,他最擅长的便是不怒反笑。冉华越生气,表面上便越平和。此刻的冉华正背着手,仔仔细细地看着画卷,不光是画卷上的女子样貌要看请,就连底下的关于女子的出身、性格等等都一字不漏地看。
许久,冉华都不作声。
陈辰感到窒息,便率先打破沉默,她随手拿起一副画卷,指着上面貌美如花的女子说道:
“这位是城中李员外的孙女。李员外世代经营药材,我听说他们家的很多矿药都是从冉氏手里购入。我想,这李家和冉家也算是有点交情。更何况,李娘子生性温和,还深谙买卖经营一事。我觉得,甚好。”
“你觉得,甚好?”冉华眯起眼睛看了看画像,又看了看陈辰,“可我不觉得。”
“啊?”最有希望入选的人被第一时间刷了下来,陈辰居然有点儿不服气,她追问道:“冉城君是觉得哪里不好?”
冉华的眼睛盯着画卷下面的几行小字,淡淡地抛下一句,“家世不好。”
这……
陈辰都快无语了。世上哪里还有和冉家门当户对的家世!
能配得上冉华身份,恐怕便只剩下陈家和凌家,可是三大家族的主家之间从来就不曾通婚,为的便是方便管理各自的城池。
不仅主家与主家间不通婚,主家和别的附家也甚少结亲,为的就是怕卷入家族间的利益纷争。
因此,三大家族的每任配偶,基本上都来自于无权无势的小家族。
至于冉华和陈辰之前的婚事,也是巧合,到最后不也没成嘛。
所以说,不能通婚呀!
冉华这种要求,算不算是无理要求。
如果他不是一个奇葩的话,作为城君,肯定不能是个不讲道理的奇葩,那么剩下的唯一可能,便是冉华有心要为难陈辰。这么一想,陈辰的脸色就不是那么好看了。
陈辰连语气都变得不太友善,“照城君之意,究竟怎样才能算是家世好呢?”
冉华不急不慢地说道:“你刚才说,李家有一部分的矿药是在我家购入,那余下的矿药呢?众所周知,冉家合作从来不看重对方产业大小,哪怕李家只是一个江湖游医,冉家也不会不做他的生意。那么李家这样的举动,我只能解释为向其它家买了掺假的矿药。如此作风不正,少君还认为李娘子家世好吗?”
陈辰被冉华噎得说不出话。
她承认是自己思虑不周,但失败乃成功之母,陈辰只会吸取教训,越挫越勇。
“那这位呢?”陈辰又换了一副画像,画像上的女子容貌并不算突出,可是出身算是中规中矩,没有可以挑错的地方。
冉华随意看了一眼,摇了摇头。
陈辰叹了口气,“城君是哪点不满意?”
“资质平庸。”
冉华听上去并不礼貌的话语,让陈辰有些恼怒。
他凭什么这般贬低一个女子!
“城君,你不觉得你的话太伤人了吗?”虽然画中女子永远也不会知道冉华的评论,但陈辰还是忍不住要为她打抱不平。
冉华挑了挑眉毛,反问道:“伤人?我怎么不觉得。”
“你……”陈辰气得跺脚。真没看出来,冉家的城君竟是这种口无遮拦的人!
“你可知,冉家是什么地方?”冉华不经意地双手抱胸,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要想做冉家的主母,必得让冉家上上下下都挑不出一丝错处,若没有过人的手腕,那便是自寻死路。”
冉华的神情很认真,陈辰找不出他开玩笑的蛛丝马迹。
陈辰从小就被陈父陈母保护得好好的,从来不接手家族事务,自然不会明白大家族中关于权力的争夺该有多残忍。
陈辰以为,一切都会顺乎自然地发生,所有人都会支持权力的和平交替。
但事实上,里面暗藏的腥风血雨,是陈辰从未见识过也未能想象的。
冉华的话,让陈辰陷入反思,她突然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小丑,在观众犀利的目光下,仍是笨拙地不会掩饰自己的马脚。
陈辰默默地将剩余的画卷收起来,她觉得自己没有办法再胜任这份工作。
她萎靡不振正要开口,冉华却说:
“其实,我这次回家,族里也给我推荐了一个人选。”
陈辰不可置信地抬头看他,冉华的话让刚才的自己更像一个傻子。
“既然如此,冉城君又何必寻我开心。”她生气了,是的,她最讨厌别人把她耍得团团转。
“如果你知道那人是谁,便不会这样说了。”冉华深深叹了口气,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那女子是蒋如意。”
蒋如意?
陈辰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冉华。
冉华无奈地点头。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陈辰的心中第一时间便是冒出抗拒的想法。蒋如意看上去虽然柔柔弱弱,十分好相与,但实际上比她的几位表姐都更阴毒。
“冉城君,你可知蒋如意的表姐方若蝉是凌家……”
“我知道。”
“那你就更不能娶蒋如意了!”陈辰愤慨地说道:“你要是娶了蒋如意,他们家便会觉得,自己不仅在凌家有权,还能拿捏了冉家。”
“就这样?”冉华好遐以整地问道。
“当然不止!”陈辰继续数落着蒋如意和她的姐妹们干下的种种坏事,虽然都是娘子们之间小打小闹,但以小见大,总能窥探出她不正的心术,“总之,蒋娘子这人,不!行!”
陈辰连陈年旧事都掏出来讲,冉华坐着一边喝茶一边听得滋滋有味,末了,来一句:“少君难道没有带一点个人偏见?我和蒋娘子虽然没见几面,但看得出她是个识大体的人。”
看见冉华已被蒋如意的伪善外表蒙骗,陈辰痛心疾首。哪怕是为了两家的情谊,她也不能让冉华掉入火坑!
“城君,还是三思!”
陈辰急切的样被冉华尽收眼底,他顿了顿,又有些认真地解释道:“我和蒋娘子的亲事,也不过是族中长辈随口提一句,最后如何,自然还是要我点头的。”
陈辰真切地点点头,千言万语已经汇聚在眼中。
“这样吧,冉城君,我再替你多张罗张罗,你这边呢,最好也不要和蒋娘子有太多的接触。”
冉华被陈辰的计划逗笑,“怎么不是我应该多去和蒋娘子接触接触,才能知道彼此合不合适。”
当然不行!陈辰用眼神强烈反对!
蒋如意就是个白莲花,她那些手段一套一套的,男人肯定看不出来,说不定还受用得很!
“哎呀,你就照我说的去做,管保没错的!”陈辰拍着胸脯保证。
冉华也不知眼前这个小人儿哪里来的自信,但也只得应下来,保证自己不会私下里和蒋如意见面。
做了奇奇怪怪的保证后,冉华还有事想说,却被拾伍突然带来的消息打住了。
陈辰装作不好奇地背过身去摸摸这个,看看那个,但是耳朵竖得老高。
拾伍在冉华耳边匆匆说了几句话,冉华便起身要告辞。
“啊?这就要走了?”陈辰竟然还觉得有点不舍是怎么回事。
冉华的脸上带着歉意,“府上有急事,实在抱歉,下次有机会我再来品尝府上的佳肴。”
“哪里哪里,当然还是正事要紧。”陈辰将冉华送到门外,然后亲眼看着冉华上了马车才进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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