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晖将天穹边际渲染出一片瑰丽的蔷薇色,飘渺云层如银晖轻拢,偶有鸿雁掠过天穹,轻盈矫捷。
容从锦坐在茶床上,单手支颐着,茶炉新焙上面放着注了清泉的石铫,凤凰单枞在石铫内上下翻滚,蟹眼大的泡沫不断浮现,茶香渐逸。
容逸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茶炉上水雾氤氲,云影霏霏模糊了一旁容从锦的面庞,绚烂晚霞映在他半边姝丽面颊上,本就十分的容色又被装点了几分,无端透出一抹妖冶的美,琥珀色的瞳仁清澈透亮,宛若倒映着林间新泉的潋滟波光。
容逸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大约是从锦容色过于出众,才引来许多事端。
“兄长,你来了。”容从锦抬眸,指了指茶炉上的茶汤,“茶刚刚好。”
容逸在茶床另一侧落座,竟有些无所适从,他们虽是亲兄弟,但从锦逐渐长大,到了议婚的年纪也需守礼,他已经许久不曾和从锦独处一室了。
“是你喝惯了的凤凰单枞。”容从锦将石铫取下,一泓宛若璀金的澄澈茶汤盈在雪色花磁孟间,云腴携霜月,茶香满室。
容逸沉默不语,环顾四周见衡芷院布置清雅,一书一画皆是他的心思,唯独房内多了数盆梅花染上了旁人的痕迹。
青芝玉蝶、素白台阁这些名品尽在其中,此外还有中宫凝馨、绿梅各一盆,造型古朴优雅,别有韵味,难得六皇子这个时节还能找到带着花蕾的梅花。
容逸打量着花几上的青芝玉蝶,缓缓道:“梅以曲为美,直则无姿。”
“以欹为美,正则无景;以疏为美,密则无态…梅枝何辜,此乃文人画士之祸之烈至此哉。”[1]
“我记得你最厌烦这些梅景,商人以病梅求钱,伤及梅枝舒展傲然之态。”
“六皇子是好心。”容从锦脸颊微微一热,侧首不敢直视兄长。
想要制成梅景,就得除去梅树正枝,才有欹态,砍断繁盛枝叶才有疏景,无论如何犹抱琵琶优雅多姿,总不如梅林中傲雪自然长成的好。
御花园恢弘精美,梅枝也是仔细修建过的,供宫中主子赏玩,他在御花园梅枝旁有感而发,估计顾昭只听见了一半,或是跟本没听懂,以为他是喜欢梅花,眼巴巴的送来这些。
他虽然不喜欢梅景,但却极爱顾昭的这份心意。
“兄长,你早就知道太子让我进宫,不是太子看中了我。”容从锦转开话题道,“而是六皇子吧。”
容逸顿时哑口无言,似映明月的茶盏上盏下盘,盏心印着一朵五瓣梅花,容逸拾起茶盏轻啜,茶香满口他觉得苦涩一路涌到心底。
沉默良久,阂眸片刻锐利凤眸掠过容从锦昳丽面庞,干涩声音摩擦着喉咙道:“这是我最懊恼之事。”
他本以为六皇子是个痴傻的,虽然不知道从哪对容从锦生出些许朦胧好感,但是痴傻忘性大,容从锦又一向冷淡不假辞色,六皇子碰了两次壁就会自己退去,回到景云殿里和泥巴。
他没必要为不可能的事情拒绝太子,却不想六皇子一面就看中了容从锦。
容逸早在见到皇后赏赐时就已心如沉渊,他有预感,此事处理不好,会成为他终生之憾。
满室寂静,容逸手指抚着茶盏,半晌眸光由茫然转为坚定,倏然道:“从锦,你回滇南侯府去吧。”
“兄长说笑了。”容从锦心中一惊。
“现在太子还需定远侯府的助力,虽然违拗其心意,但他到底不会因为你跟侯府交恶,淡几日便过去了。”容逸已经想了多时,此刻有条不紊道,“定远侯府在滇南亲朋旧友遍地,再让父亲修书一封,定能为你选一门好亲事。”
“滇南山高水远,虽比不得望京繁盛,但到底自由…你也不爱这梅景。”容逸顿了顿道。
束缚在方寸间砍断枝条被摆弄出各种形态,容从锦从不是这样的性格。
“那以后呢,定远侯府已经站在太子一侧,日后太子…清算今日之事,定远侯府又该如何呢?”容从锦反问,“兄长你的前程呢?”
他知道容逸做事谨慎,跟他密谈机要之事会清空整个衡芷院,言词间便直接许多。
“兄长给太子做了两年侍卫,还只是个校尉。”
“太子有经世治国之才,知贤善用,如今钦朝可用的武将不多,你不必为侯府牵挂。”容逸更是说话留三分的代表。
容从锦闻弦歌而知雅意,现在□□虎视眈眈,高句丽也蠢蠢欲动,连一向颇为交好的吐蕃也趁机侵占钦朝大片沃土,小勃律、黑水靺鞨,粟末靺鞨等属国进贡的物件一年不如一年,偏老皇帝昏庸无能只知道沉溺酒色,奢靡颓唐,太子这等有才之辈看在眼里早已心急如焚,一旦皇位交替,无论定远侯府跟太子私交如何,是否曾经在六皇子的婚事上得罪过太子,都是小节。
定远侯府一样会受到太子重用。
“兄长何必自欺欺人,我们几年前才从滇南挪过来本就算不上太子的心腹,再违背太子的意思,飞鸟尽良弓藏,定远侯府会不得善果。”容从锦轻叹一声,垂眸道。
忠臣不能侍二主,定远侯府既投了太子,又在背后阳奉阴违,以太子的狠戾决然,必至灭顶之灾。
“难道看着你往火坑里跳么?”容逸胸中如有火焚,苦闷道。
说着话,茶香渐淡了,容从锦又煎了两盏,手持石铫肩膀微微展开,手臂跃过镶金角茶床中间为容逸奉茶。
“你肩上怎么了?”茶香淡去,容逸就捕捉到了雪蛤膏的药香,凤眸一扫就瞥见了容从锦肩颈上的伤。
“不小心划伤了。”容从锦下意识单手掩住肩颈伤处。
容逸三指扣着容从锦纤细皓腕直接拽过他。
当啷!花瓷如雪的茶盏摔得粉碎,香气清幽的金黄茶汤泼洒在茶床上,衣襟散开,雪白细腻的肌肤上多了一大片伤痕,上面覆着薄薄一层清凉宜人的雪蛤膏红痕已经褪去许多,但仍看起来触目惊心,似美玉生瑕无比刺目。
“是他伤了你?!”容逸急急追问道。
“我自己没留神。”容从锦连忙掩上衣领解释道。
容逸惊疑不定,一个字都不相信,向来痴傻之人不知轻重,六皇子虽没怎么学过武,但毕竟是个成年男子,力气不容小觑,随意挥臂间可能就给身边人带来无法想象的伤害。
即使这次六皇子是无意的,若是容从锦当真跟他成婚,疯子上了头对容从锦拳打脚踢,难道他还能闯进王府,教训皇子不成?
以下犯上,君臣有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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