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南嘉当然清楚。
李屹是个睚眦必报、以牙还牙的人。
别人欺他三分,他必得还之以十分。
反过来亦是。
以前的李屹虽然孤傲,却很好看透。
如今却不了。应南嘉看着距离自己一步之遥的男人,明明是熟悉的样子,她却一丝半点都看不懂他,更猜不出他如今这么步步紧逼,究竟是何用意。
想吃回头草了?
大约不至于。
应南嘉更倾向于他在给她找不痛快。
但不管怎样,今晚她却是没办法出现在赵渝面前了。
都是成年人,嘴唇上猝然多了道伤口,瞒不过。
应南嘉深吸一口气,收起视线,顺带一并收拾好自己已然凌乱打皱的衣服,眼皮含着怒意瞥他最后一眼,转身离开,也没心思再去管他要怎么收拾后续的一系列事情。
路过吧台的时候,应南嘉将车钥匙扔给坐在那儿玩手机的徐锦:“送我回家,刚喝了些酒。”
徐锦正在峡谷逃命,猝不及防手机屏幕上砸过来一个车钥匙,她刚准备骂人,一抬眼,就看见应南嘉神色恹恹,眼角眉梢又冷又倦,最最离奇的是,嘴上有道小伤口,像齿痕。
“呦,进度这么快?”徐锦揶揄,立马又想起来不对劲,抻着脖子往卡座一瞅,问:“你回去干嘛?不还没结束么?”
应南嘉拧眉,语带疲倦:“路上说。”
徐锦一怔,收起手机:“行。”
说是路上说,结果特斯拉一上路,应南嘉一言不发。有好几次,她似乎是想抽烟,刚摸到烟盒,想起旁边还有个从不抽烟的徐锦,又放下。
几次三番,徐锦看不下去了,说:“我衣兜里有糖,你不行了拿颗吃吧。”
应南嘉从后排拿过她衣服,果然有,蜜桃乌龙味的硬糖。她剥了一颗塞进嘴里:“谢了。”
徐锦说:“嗨,借花献佛,小段的。”
应南嘉应了声:“嗯。”
车内又静谧了会儿。
徐锦实在忍不住,问:“刚到底怎么了,还有你那嘴上的伤口……赵渝干的?”
应南嘉垂着眼,口吻淡淡:“你觉得呢?”
徐锦一噎,实话实说:“我看不像,赵渝不像是这么……激烈的人。”
应南嘉轻飘飘地点头:“嗯,不是他。”
徐锦直接炸了:“卧槽,那是谁?你别是在自己酒吧让人把你自己给欺负了!不行,到底是谁,老顾客还是新顾客,那人你认识——等等,别是姓李的吧?”
应南嘉没说话,定定地看着窗外。
这就相当于默认了。
徐锦方向盘猛朝右打,一脚刹车,特斯拉停在路沿石边。惯性原因,应南嘉毫无防备往前撞去,又被安全带死死拽回来。
“你疯了?”
“你才疯了!”徐锦骂,“你怎么又跟他搅和到一起去了?”
“……”应南嘉沉默蹙眉,刚那一撞,她肩胛骨怼到座椅上,钝痛。她咬紧牙关,生生忍住才没倒吸一口冷气。
徐锦察觉到自己话说得有些重了,懊恼地抿了抿唇,态度软了下来:“我没说你的意思,就是……你不是跟赵渝进展挺好的么,怎么能跟李屹亲上呢?你嘴上这个伤口,赵渝没说什么吧?”
应南嘉烦躁地解开安全带:“他不知道。”
“你直接走了?”徐锦问,问完感觉自己说了句废话,顿了顿,“那你跟人打招呼没?”
“……忘了。”应南嘉说。
她从包里拿出手机,点开微信编了一条信息发给赵渝,说自己临时有事先走了,让他们今晚酒水全免尽情喝,生日礼物随后补给他。
发完,也不管那边是否收到,直接关机。
这一通操作看得徐锦瞠目结舌。
良久,她问了一个纠结已久的问题。
“你喜欢赵渝吗?”
应南嘉靠在副驾上,垂眸,“我不知道。”
徐锦又问:“那你喜欢李屹吗?”
应南嘉微怔了下,嘴唇紧紧抿起,下唇那道鲜红的咬痕格外明显。就在徐锦以为她不会回答时,才听她近乎叹息一般喃喃道:“算是,喜欢过的吧。”
算是,过。
这个答案,徐锦一点也不意外。
车厢里,空调给力的有些过分,热气从出风口往外吹着,不大的空间又干又燥。徐锦将车窗降下来一半,外头冷气冒进来,她才觉得舒服了些。她问应南嘉:“你俩当年到底怎么回事?”
徐锦对应南嘉具体的事情并不清楚,她跟应南嘉熟悉起来的时候,应南嘉已经和李屹在一起蛮久了。她只知道,大四毕业的时候,李屹以出国深造为由,跟应南嘉分了手。那段时间应南嘉很消沉,整个人急剧消瘦。虽然据她自己说,该吃吃该喝喝该买买,生活并没有受到影响,但在徐锦眼里,她跟个行尸走肉没什么区别。本来就不怎么活泼的性子更加冷了,走在路上一副生人熟人都勿扰的气息,恨不得给自己上一把锁。
她当时问过她,和李屹究竟怎么回事,应南嘉不说。
问急了,也不翻脸,就是直接起身走人罢了。
一来二去,徐锦至今都不知道怎么一回事。
——自然也不知道,她到底心里怎么想的。
但意外的是,这次,应南嘉没再隐瞒。
或许是时过境迁,她真正的走出来了,放下了。
又或许是,李屹的强势入侵,导致她没办法维持一贯的淡然,亟需要找人倾诉。总之,她说了。
应南嘉声音很低,带着浓浓的冷倦:“当年,大二时候,李屹急需用钱给他奶奶治病。我们能够在一起,是因为我趁人之危,用五万,要挟他跟我在一起。”
“……………”徐锦犹如被雷劈了一般,扯着嘴角,露出无比僵硬的一抹笑:“那什么,你开玩笑的吧?”
“那几年,我妈刚去世,许曼青登堂入室,我跟我爸关系差到极点,唯一值得庆幸的事,我不缺钱,所以物质生活还好。正好那时的李屹急需用钱,我借他五万,条件是让他做我男朋友。”应南嘉说完,看向徐锦:“我跟他之间,是我先纠缠的。当时我没想过原因,等后来明白,我大概当时是觉得寂寞,想找一个人陪着,恰好他与我同病相怜,他缺的,我正好能给……这个答案,你没想到吧?”
徐锦的确没想到。
她嘴巴张了合,合了张,最后,果断抛弃原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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