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孙女亲耳听到自己背后告状,还这样直白说出,窦老太太神情有些不自然,恼羞成怒道:“难道我说错了?就是季氏管着的时候,也没见小气成这样,可见你是个没孝心的。”
见父亲没什么表情,窦苒苒便笑笑没回嘴,侍立一旁服侍长辈用膳。
窦远有些意外,长女性子急,虽有孝心,那也是撅嘴骡子卖个驴价钱,窦老太太向来不喜她,若放在从前,她也绝不会主动往祖母身边凑。
不过几日没见,她却像变了副性子,不但主动过来侍奉,受了委屈竟也没回嘴。
“你吃了没有?坐下一起吃。”
“谢爹爹关心,承允要上学,女儿在他屋里陪他吃过了,送到学堂才回来的。”窦苒苒笑出甜甜的酒窝,满眼都是对父亲的依赖,看上去娇憨极了。
窦远有些恍惚,恍惚记起她小时候,也曾这样依恋地靠在自己身旁。
可不知何时开始,她的性格越来越乖戾任性,渐渐叫人不喜,他有多久没见过这样可爱的女儿了?
面色慢慢柔和下来,窦远点点头,有些享受地由着女儿亲手为他布菜添汤。
“听说你每日卯时就起,日日接送他上学,又要管着厨房,又要侍奉祖母,也别太辛苦了。”
听得父亲如此说,窦苒苒手上一顿,很快又想明白,一定是方伯在父亲面前说了好话,于是感激地对一旁的方伯笑笑。
“不辛苦,都是女儿应该做的,最近承允的课业很有进步,已经开始读《论语》了。”
“哦?竟有如此成效?”
在大庸,十几岁就考中状元的人才也不是没有过,窦承允十三岁才读到论语,已经算晚了。
窦远之所以如此意外,是因他知道儿子顽劣,在读书上不肯用心,四书开了一年,不过是应付差事。
却不想窦苒苒接管数日,竟真的开始用功了?
方伯笑道:“我昨日去家学送银子,遇到先生,他也夸大少爷最近长进,已好久不曾旷课,让背的文章,也都能按时背下来了。”
窦远高兴的眼泛泪光,慈爱看向窦苒苒。
到底是亲姐,对弟弟的学业竟如此用心,可见从前是他对子女疏于关照,才差点让两个孩子走了弯路。
若能一直这样姐弟和睦,长子的前程倒还有些盼头。
【叮!感受到老父亲欣慰之情,亲情值+10,您当前的亲情值为:16】
亲情值突然暴张,窦苒苒吓了一跳。
看来邀功的路子走对了,若是自己不提,即使事后窦远知道了她的努力,也不会有这样大的效果。
按捺住雀跃的心情,她决定再试一试。
待祖母和父亲用完膳,窦苒苒闲聊般问:“祖母最近可还有口苦?如厕可还正常?”
窦老太太翻了个白眼,“我何时口苦了?问这些做什么?”
身边的妈妈笑道:“大小姐不问我还没注意,往年这个时候,老太太是要口苦一阵的,有时口角还会生泡,今年竟是一点事也没有,早上出恭也比从前顺当些。”
窦苒苒满脸欢喜,雀跃道:“看来是改善饮食见效了。”
“怎么回事?”窦远问。
“女儿听人说,春日生发,心火旺盛,最忌性热的食物,又见祖母四季都要有羊肉,每逢这时总有火旺的症状,便用性温的肉类替下,果然效果很好。”
“就是为了这个才不给我吃肉的?”老太太问。
“祖母再将就几日,等入了暑,孙女天天叫厨房给您炖羊汤都使得。”
听得是自己错怪了她,窦老太太再也挂不住脸上的怒容,却又不好意思表现出高兴,只能像个小孩儿一样努力板着脸,窦远则抚须点头,柔声道:
“怎么不早说?刚刚祖母怪你,心里可曾委屈?”
窦苒苒眼眶一红,像是受不了父亲如此温柔的语气,摇了摇头,又羞涩笑笑。
【叮!感受到老父亲怜爱之情,亲情值+10,您当前的亲情值:26】
哦耶!窦苒苒在心里欢呼,果然男人都吃绿茶这套?自己每天起早贪晚闷头苦干,还不如表表功劳有效果。
心里这么想着,面上却一点没露,如常地陪着两位长辈说了会儿话,见祖母倦了,才起身回自己院子。
眼看接管厨房和窦承允的学业渐入正轨,她开始盘算下一步。
四大丫头中的秋喜已被她从女红坊接回,可只有这两个丫头远远不够,季氏就要回府,她要将母亲留下的人尽快找回,才有足够助力应对。
“当日乐儿被新夫人放了奴籍,求着大小姐留下她,可您说听新夫人安排,并未插手。”
“奴婢打听过,她跟老子娘现在东市口后巷住着,小姐若是着急,奴婢明日便去找她回来。”秋喜道。
“既然已经放了奴籍,这事怕有些麻烦,明日我同你一起去。”
接乐儿回来的事不会太顺利,窦苒苒小脸皱成一团。
换作是自己,被从小侍奉的小姐舍弃,也会心有怨言吧?
次日一早,她如常送走窦承允,便在秋喜的陪同下去了东市口后巷,才下马车,竟惊住了。
杂乱的街道,四处横流的脏水,远处女人的打骂和小儿哭闹声交织成一片如人间地狱般的景象。
“你确定乐儿住在这里?”她甚至怀疑这还是不是京城。
秋喜叹了一声,引着她走到一处虚掩的窄门,敲了半天也无人应,听见里面,两人便直接推门进了天井。
“……爹,我不去,求您别卖我,我能帮衬家里的……”
“你缝补浆洗赚的那点钱有什么用?连你娘一副药都买不回来。”苍老的男声叹息道。
“我当你们跟来京城是舍不得我,想要一家团圆,早知又要卖我,当初何必接我出来?”
“这次不一样,陈员外买你是回去做妾的,你去了,就是半个主子,不比在侍郎府伺候人强?”
“我宁愿在小姐身边伺候,也不嫁给比我爹年纪还大的老头子……”
听到此处,窦苒苒终于忍不住,重重咳了一声,秋喜忙提着嗓子,唤道:
“乐儿,你出来,小姐来看你了。”
里间突然没了声音,半晌,一个小姑娘打着帘子走出来,也不看窦苒苒,闷头福了一礼,对秋喜嗔怪道:
“这是什么地方?你也敢引着小姐过来,仔细妈妈知道扒了你的皮。”
说罢,仍旧看也不看窦苒苒一眼,梗着脖子倔强道:
“小姐回去吧,我家里没有待客的地方,站久了怕脏了您的鞋底。”
窦苒苒定睛打量她,是个长相伶俐的小丫头。
只是此刻小脸哭的胀红,眼睛也肿的快看不见,一双小手上都是冻裂的口子,让人看了心惊。
看她态度,似是对她心中有气,窦苒苒笑道:“没关系,我既然来了,哪有不进去坐坐的道理。”
乐儿嘴唇动了动,没再说什么,错身打了帘子让她进去。
见来了生人,乐儿爹慌乱得连句客套话也说不出,手足无措地拄着拐让到一边,倒是躺在炕上的乐儿娘挣扎坐了起来。
“没想到大小姐会来,让您见笑了。”
乐儿从柜子里拿出个蒲团,铺在炕沿上,“是我平日里用的,小姐不嫌弃便坐吧。”
刚一进屋,窦苒苒已经皱了眉,四壁早已被烟熏黑,炕上一张草席,铺着薄薄的被褥。
除了一个旧柜子和一张炕桌,这里可说是家徒四壁了。
秋喜心直口快道:“你从前的月钱也攒了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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