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底,柳芽初绽,河水渐绿。
柳三身体已无大碍。但是柳夫人却不大好。
自打上次阿蛮跟着崔琰提前离开行社,缺了这个放哨人,柳三与花娘的事便暴露了。柳夫人很是生气,接近一个月都没怎么搭理柳三,连阿蛮也被冷眼相待。
她本以为柳三和阿蛮互相看对眼,是以她总是创造机会让二人独处。结果却是给柳三和花娘创造了机会。她心里又气又悔啊。
“你们的事进展如何?”阿蛮趁着柳夫人去寺庙的时候,赶紧问问情况。
柳三无奈地摇摇头:“不容乐观。我十多岁时家里正困难,但阿爷突然开始留宿平康坊,原来是喜欢上了一个胡姬。那时候还没行社,家里靠给别人跑腿维持生计,赚的少花的多,常常吃了上顿没下顿。无奈那时阿爷鬼迷心窍,非要纳那胡姬为妾。为这事爷娘争吵过无数次。后来啊,因为我阿爷突染疫症去世了,才没将那胡姬迎进门。自那以后,我娘就特别痛恨胡姬。”
原来还有这回事。难怪之前就觉得柳夫人对胡姬有些偏见和嫌弃。
哎,他俩的事看来有些难了。
“柳兄作何打算?”
柳三呆呆望着街头的人来人往,叹了一口气后,才缓缓道:“宛娘,你知道吗?以前我并没有娶妻生子的打算。我这行当,脑袋别在裤腰上过日子,说不定哪天人就没了,就别祸害人家姑娘了。”
随后他转过头,看着阿蛮,双眼放光:“可是,自打在忘忧酒肆见了花娘,我便不自觉地想要去接近她。你别看她整日嘻嘻哈哈,看似跟谁都很熟,满不在乎的样子,但她也是身不由己。有个青楼出生的母亲,又被抛弃长在酒肆,她不得不这样。你可知道,其实她内心深处还有一个小小的她,需要人保护,也需要人疼惜。”
阿蛮点点头,她明白花娘的外厉内荏,她的身不由己。
而她也参与了他二人相知相爱的历程,知道二人一个重义,懂得对方的难处。一个重情,敢冲破胆怯勇敢示爱。他们理应能够开花结果。
“这次受伤,让我看清楚了自己的内心。我也想要过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花娘对我的照顾我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我不识字,不懂诗文里的情啊爱的。我就知道,她花娘就是我柳三要娶的人。”
阿蛮放下心来,只要柳三坚定,他们的感情就能有个好结果。
下午下了值,崔琰接她一同前往揽月阁。
暮春的平康坊,细雨打湿了青石板路。路过朱雀大街,颇有“天街小雨润如酥”之意。
忽的车轮碾过石子,车身猛然一晃。阿蛮身子随之不稳,她随手抓住一物稳住身形,却不料是抓到了崔琰搭在膝上的手。
崔琰望着她抓过来的手,细腻白皙,触感又如柳絮般柔软。
他喉头动了动,心跳加速。他没敢声张,更不想抽回。
只是阿蛮的指腹在他手上轻轻抓了一把,而后又飞快松开。只剩余温还在手背萦绕。
“不好意思,刚刚马车不稳。”阿蛮慌乱地拢了拢鬓间散下来的碎发,轻声说道。
她耳尖泛红,没敢看崔琰。
这该死的手,抓啥不好,非得抓他的手。这下他可怎么看她啊,欲擒故纵?欲拒还迎?啊啊啊,还是别想了。
阿蛮拉开车帘,看着窗外来缓解此刻的尴尬。
崔琰眼里看着阿蛮慌乱的神情,手上还残留着她的余温,心里像喝了蜜一样晕染开来。
他从食盒里端出一碟玉露团,递给阿蛮,指尖故意慢了半分,等她来接:“上次不是没吃够吗,刚刚去接你的时候特意去了趟醉仙楼。”
阿蛮心中触动,难为他还记得这些小细节。她伸手去接,指尖相触的那瞬间,二人都像触电般顿了顿。
崔琰见她颤动的睫毛,心中生起了异样情愫。
“快趁热吃,凉了不好吃了。”他声音有些发紧,马上移开了视线。
阿蛮谢过他,小口吃了起来。
车内氤氲着糕点香与阿蛮发间的香味。
崔琰忽然觉得车厢内的空气变得醇厚起来。他抬头看见阿蛮嘴角的糕点屑。他喉头又动了动,抑制住上手拂掉的念头。在这个仍有寒意的暮春,他的掌心竟沁出了薄汗。
阿蛮糕点吃完,他们也到了揽月阁。
此时乔装后的裴冕已经在门口等候。三人见礼后一同近入楼内。
侍从赶紧上前招待:“三位雅客可有递帖?”
阿蛮赶紧取出拜帖:“我是之前为穗娘子看过诊的大夫。我这两位朋友倾慕娘子的风采,今儿特来拜见一番。”
侍从双手接过拜帖,指引他们进入一间雅阁:“三位雅客请稍作休息。我告知穗娘一声。”
只见屋内立着一块屏风,将屋子一分为二。
屏风处立一三彩三足香炉,缕缕白烟从云纹镂空里钻出来,袅袅升起,继而弥散在整个房间。香炉旁边有一木几案,案上摆着白瓷酒壶、时令瓜果和糕点。
三人入座,婢女给三人斟满酒后,便退出去了。
裴冕低声问道:“此娘子确是杨侍郎幼女?”
阿蛮也不敢肯定:“之前给她看诊的时候,她只讲过她父亲官至户部侍郎,结果天宝六载被奸人栽赃谋反,父亲身死狱中,族中男子皆被杖毙,女子流放岭南。我听着跟你们说的那桩案子有相似之处。”
崔琰举杯:“裴兄勿过忧扰。一会儿等那娘子来了,便知真假。”
裴冕点头应下:“切记,我是裴大郎,你是崔大郎。如若不是,避免暴露。”
崔琰笑着应下。
一刻钟后,穗娘子款步而来。她身着月白色襦裙,头上戴玉簪,绾住发髻。脸上略施粉黛,双颊桃红,比之病中更有颜色。
“穗娘见过三位雅客。”她微微颔首,声音清脆如美玉。
几人见礼后,穗娘走到屏风后坐下。
她抱起琵琶,半遮着脸。而后轻轻转动琴轴。
待调完琴弦,透过屏风隐约见她素手轻扬,指尖在琵琶弦上快速波动。还没成调,便有情意缓缓流出。
穗娘低着头,沉浸在演奏中。她的手指在弦上轻拢、慢捻、抹擦后又跳动。从《霓裳羽衣曲》再到《六幺》,每一根琴弦都暗藏着压抑,每一声曲子都暗含着思绪。
像是诉说她这一生的跌宕起伏,道不尽她心中的无限往事。
待到演奏完毕,三人皆面露哀伤之色。
穗娘至屏风后走出,已然习惯台下宾客之哀色。她娴熟地为三人倒酒娱乐,暖着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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