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龙城寨，那片混乱不堪的混凝土丛林，此刻想必正暗流涌动。
黄Sir的人，或者那些代表着更深阴影的人，应该已经开始在福宁大厦周围布控，等待着那个永远不会出现的“七号”和他的莫须有“货物”。
路遥藏身于深水埗警署对面一栋老旧商业大厦的防火楼梯间里。
这里视野不佳，但足够隐蔽，能观察到警署侧门和部分停车场的情况。时间已是晚上九点，距离他约定的“交易时间”还有两个小时。
他需要确认警署内部的动静。如果黄Sir抽调了大量人手去九龙城寨，这里应该会显得比平时冷清。
果然，他注意到几辆平时常见的便衣车辆驶离了停车场，方向正是往九龙城寨那边。
警署侧门进出的人员也明显减少，频率变低。
但他依旧耐心地等待着。越接近“交易时间”，对方的注意力会越集中在九龙城寨，警署内部的警惕性也会降到最低。
晚上十点四十分。夜色已深，街道上的行人渐渐稀少。
路遥离开了藏身点，像一道影子般穿过马路，绕到警署后方那条熟悉而又危险的后巷——他差点被灭口的地方。
垃圾桶依旧堆在那里，散发着异味。他的心脏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分，但眼神却异常冷静。他快速检查了后门——通常这是内部人员抽烟、偷懒进出的通道，门禁比正门稍弱。
他尝试性地推了推门。锁着的。
这在意料之中。他退后一步，目光扫过门框上方和旁边的墙壁。很多老式建筑会在门附近藏备用钥匙，特别是这种方便“自己人”进出的后门。
果然，在一个布满油污、废弃的通风口格栅后面，他的指尖摸到了一个冰冷坚硬的小物件——用胶带粘着的、锈迹斑斑的钥匙。
路遥心中一定。
这种小漏洞，在这种老牌警署里并不少见。
他用钥匙轻轻打开后门，闪身而入，随即反手将门轻轻带上。门内是一条狭窄昏暗的走廊，连接着厨房、储物室和楼梯间。空气中弥漫着隔夜饭菜和消毒水的混合气味。
他屏住呼吸，仔细聆听。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值班室电视声和冰箱运行的嗡嗡声。
他沿着楼梯向上摸去。黄Sir的办公室在三楼，档案室也在同层。
三楼走廊空旷而安静，只有几盏值班灯散发着惨白的光芒。大部分办公室都漆黑一片。他贴着墙根，像猫一样移动，脚步轻得几乎听不见。
黄Sir的办公室门紧锁着。他试着拧了拧把手，纹丝不动。他蹲下身，检查锁孔——是比较常见的弹子锁，但想无声打开需要专业工具和时间，他没有。
他的目光投向隔壁的档案室。档案室的管理员老文下班后通常不会锁门，只是带上，方便夜班人员偶尔查阅紧急文件。他轻轻一推，门果然开了。
档案室里充斥着旧纸张特有的霉味。一排排高大的档案柜如同沉默的巨人，矗立在黑暗中。
路遥没有开灯，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和城市反光，快速扫视着。他需要找到最近的人事变动记录、内部通讯日志、或者任何可能与“邮差”传递信息方式相关的记录。
他的动作又快又轻，手指划过一个个文件夹标签。值班记录、案件归档、内部通告……
突然，走廊外传来脚步声和谈话声！
路遥浑身一僵，立刻闪身躲进两排档案柜之间的最深阴影里，屏住呼吸。
声音由远及近，是两个值夜班的警员，似乎刚从楼下食堂吃完宵夜上来。
“……所以说啊，干什么都好多门道的，最重要是机灵。”一个声音说道。
“是啊，看看黄Sir，多厉害，懂得捞好处……”另一个声音压低了些，带着点暧昧的笑意。
“喂！别乱说啊！这里是警局！”
“怕什么啊，又没人……不过说真的，你觉得昨天打电话来的那个‘七号’，是不是真的……”
声音逐渐远去，似乎是走进了另一头的值班室。
路遥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冷汗已经浸湿了后背。
从他们的谈话片段可知，关于黄Sir的风言风语确实存在，而且他昨天那通电话已经在内部引起了私下讨论。
等到外面彻底没了动静，路遥才从藏身处出来。
他不再漫无目的地翻找，而是将目标锁定在“内部物资申领”、“特别经费报销”、“线人费支出”这类可能做手脚的账目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窗外，远处九龙城寨的方向似乎毫无动静，也不知道那边情况如何。
终于，在一个标注着“过期待销毁”的箱子里，他发现了几本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特别行动津贴签收簿”。翻看内容，大多是些小额现金发放记录，看起来很正常。
但路遥注意到，其中一本的某一页，签收频率和金额有些异常。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一笔相对固定的、不算太大但也不小的款项，发放给一个代号“搬运工”的人。领取人签名栏却是一个陌生的、略显潦草的名字，而且每次笔迹都有些微不同。
更奇怪的是，发放审批人签名，有时是黄Sir，有时则是另一个级别更高的、很少出现在这种日常单据上的指挥官签名。
“搬运工”……“邮差”……
路遥的心脏猛地一跳。他迅速记下了那几个日期、金额和审批人信息。
就在这时，他听到楼梯间传来脚步声！不止一个人，而且步伐很快，正朝着三楼而来！
路遥立刻合上簿子，将其塞回原处，再次躲进档案柜的阴影里，心跳如鼓。
脚步声在走廊停下，似乎是停在了黄Sir的办公室门口！
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然后是人走进去、开灯的声音。
“搜仔细点！看看有没有不该有的东西！”一个压低的、严厉的声音传来，似乎是黄Sir的心腹！“上面很恼火！那个‘七号’根本没出现！我们被耍了！”
路遥的心沉到了谷底。九龙城寨的行动结束了？他们这么快就反应过来，并且立刻回查警署内部？看来对方远比他想象的更谨慎和高效！
“黄Sir吩咐了，特别是财务方面的记录，任何可疑的都要找出来！”另一个声音说道。
完了！他们目标明确，就是来查账的！那个箱子很快就会被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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