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迅速浸染了陇右苍茫的天际。
姜糖终于看见了番禾西隘的烽燧轮廓,它像匍匐在丝绸之路上的一头巨兽,沉默地注视着往来商旅。
这是进入凉州前的最后一道鬼门关,也是史延陀此行最关键的一道坎。
商队在距离烽燧数里外的一处背风坡地扎营休息,篝火燃起。
火长和厨役们开始忙碌,齐力从车上抬下一只羊,不知出于什么缘故,今晚他们竟然准备烤全羊。
那是一只肥美的羔羊,早已被收拾干净。火长是一位腮边虬髯已被烟火熏得焦糊的粟特老汉,一路来他除了烧火做饭对其他都漠不关心。他并不用水清洗羔羊,而是用一块干净的湿布,仔细地将羊的腹腔内外擦拭一遍。
“大漠里的水比金子还贵,不能浪费一滴在清洗上。”火长见一旁的姜糖目光透着好奇,便突然出声。
姜糖赶紧缩起身子,降低存在感。自从她被送到女厨役处名义上看关起来后,就再也没有人去注意她了,这其中不知道需做多少手脚。
至少说明女厨役在胡商队伍里地位不低,甚至颇受信任。也让她不禁猜测起这支商队中究竟有多少白虹义从的内应。
火长并没有在意姜糖的举动,就好像刚才只是在自言自语一般。他取过一柄小刀,目不转睛地在羊腿内侧和胸腹等肉厚之处操作起来,娴熟地划开一道道深及见骨的口子。
一名厨役递过一碗早已备好的腌料,不是中土常见的酱汁,而是一种浓稠如泥,由粗海盐、孜然粒、玛仁糖,以及一种藏红花蕊混合而成的膏状香料。
火长的大手将这浓稠的香料,一遍遍、一寸寸地用力揉搓、填塞进每一道刀口深处,直至羊肉呈现出一种诱人的、泛着油光的赭红色。
“味道要钻到骨头里,才算功夫。”他满意地看着成品。
说真的,要不是场合不对,姜糖简直想掏出手机给大叔拍个短视频,标题就叫《穿越求生之我在丝绸之路烤全羊》,论其正宗中带些野蛮的程度,米其林餐厅看了都得沉默。
搭烤架的方式也极简约。不用复杂的木架,只是寻来几根枯死的红柳枝干,削尖一头,用力插进沙地里,形成一个简陋的三角。
另一名厨役则将一根婴儿手臂粗细、剥了皮的光滑沙枣木,从羊的尾部直穿到喉部,再将这根羊钎的两端,架在红柳枝的丫杈上。
篝火并非明火,而是由驼粪与枯胡杨枝混燃而成。驼粪火温吞而持久,胡杨枝爆裂时则带着一股独特的清香。
火长亲自掌控着羊钎的转动,开始时很快,让羊均匀受热,绷紧。待皮色转为微黄,油脂开始“滋滋”作响并滴落,激起火星一阵噼啪乱跳时,他便慢了下来。
荒漠的夜风变得刺骨,漫长的炙烤也开始了。火焰不时舔舐着羊身,熏上一层淡淡的烟火色。
火长用一把小刷子,慢悠悠地将融化的羊尾油混合着野蜂蜜,细细刷在羊肉上。浓烈的、混合着焦香与辛香料气息的香气在营地里蔓延开来。
“这要是有个X了么跑腿,能送罐冰可乐过来,我的人生就圆满了。”姜糖绝望地想。
就在姜糖全副身心都在与烤羊作斗争时,眼角的余光终于瞥见了不对之处。
人类最原始的食欲压过了一切,原本散坐在各处的侍卫、驼夫,竟然近半数都不自觉地被吸引过来,围坐在火光外围,盯着那只在火焰上缓缓旋转,逐渐变得金黄、酥脆,散发着致命诱惑的羔羊。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姜糖自己心里有鬼,知晓今夜将会有事发生,她总觉得整个营地的气氛透着一股不同寻常。于是心头一紧,瞬间从美食幻梦中清醒过来。
那些看似在休息、擦拭兵器的侍卫,眼神却不时扫视着黑暗的旷野,有的人搭在刀柄上的手,自始至终就没有松开过。空气中除了烤全羊的香气,还弥漫着一种弓弦缓缓拉紧的压抑感。
“好吧,”姜糖对自己说,“看来这顿烤全羊霸王餐,十有八九是吃不成了。”
天色彻底黑透,旷野的风带着呜咽声掠过营帐。
姜糖的心也随着渐深的夜色一点点悬高。她想起白天分开时贺兰澜那个安抚与承诺的眼神,知道白虹义从最迟会在今夜行动。可如今史延陀这边也明显加强了戒备,气氛如此紧张,难道是走漏了风声,白虹义从的计划再次暴露了?贺兰澜他们会不会有危险?
就在她心绪不宁之际,商队的动向解答了她的部分疑惑。史延陀对烤全羊的诱惑视而不见,他召集了几个心腹,低声商议着,目光不时投向远处隘口的方向。
随着他们的举动,姜糖才恍然大悟,商队的紧张并非源于白虹义从,而是因为要过番禾西隘了。
姜糖也终于知道了那些被拐卖妇女到底被藏匿在了哪里。
借着篝火摇曳的光线和月光,姜糖看到史延陀的几个心腹手下,如同鬼魅般在货车和驼架间穿梭。
他们不是在搬运货物,而是在极其小心地检查着一些隐蔽的机关。
一个手下在看似满载丝绸的货箱侧面某处轻轻一按,箱壁竟无声地滑开一道仅容一人侧身进入的暗格!
里面黑影蜷缩,隐约传来极其微弱、如同梦呓般的呻吟,随即被重新合上。那手下还警惕地掂量了一下箱子的重量,似乎在确认平衡。
另一辆运输大型陶瓮的货车旁,有人掀开覆盖的油布,露出里面一个个半人高的密封陶瓮。这些陶瓮造型古朴,与寻常水瓮无异,但底部有细微的孔洞。
手下将耳朵贴近瓮口听了听,又搬动了几袋气味极其浓烈刺鼻的香料,堆放在陶瓮周围,那浓重的气味瞬间弥漫开来,足以掩盖任何异味。
姜糖的心揪紧了。她瞬间明白了,史延陀的商队,利用的就是这些精心改造的货箱暗格、货车底板夹层以及特制的陶瓮,来藏匿运输人口!
那些狭窄的空间仅能容人蜷缩,货物重量都经过精密计算,以防开箱检查时因重量失衡而暴露。而陶瓮更是利用香料的气味来掩盖人的存在。
个别陶瓮或暗格被短暂打开,有手下拿着水囊和一些糊状食物,粗暴地给里面的身影灌喂。
借着那短暂的空隙,姜糖看到暗格里面的女子有的衣着简朴,有的妆扮富贵,有的颈上还佩戴着寄托了父母全部爱意的长命锁,全是不知从何处无差别掠夺来的良家女子!她们眼神涣散,面色潮红如同提线木偶,毫无反抗之力。
是曼陀罗,还是逍遥膏?姜糖现代人的知识让她立刻意识到,史延陀定然是给这些被拐卖的妇女使用了古代的致幻或镇静的药物,让她们长期处于一种昏沉麻木的状态,无法呼救,甚至可能无法清晰记忆自己的遭遇。
她们的脚踝上套着柔软的牛皮绳,口中塞着布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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