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堂里很安静,众人的眼神齐刷刷地看着甄华漪。
甄华漪茕茕站在中间,身躯显得尤为单薄,她抬眸,开口道:“魏大家,可否让我看看这幅画?”
她的声音柔柔弱弱,听上去没有半分的力道,因此落在众人耳中,她仿佛是手足无措。
魏大家心里有八分怀疑是甄华漪动的手脚,甄华漪名声太差,听闻她不学无术,在燕宫的时候就对先生们多有捉弄,她做出这种事不奇怪。
魏大家还有两分迟疑,或许是别人做出这等事来害甄华漪,但看甄华漪这般无用的样子,她又能看出什么门道?
魏大家略有不耐烦,却还是点头让书童去取这幅画递给甄华漪,甄华漪却道:“且慢,就放在那里。”
甄华漪走了过去,她默默看了半晌,说道:“先生,画纸都叠在一起,我这幅画是被上面的画纸染上的。”
魏大家冷冷道:“上面的画纸都比你的要干净。”
甄华漪没有争辩,只是拿起魏大家的戒尺,去挑一幅画。
她挑的却不是自己的那副画,而是上面一幅画。魏大家皱眉:“你看清楚。”
甄华漪柔声道:“看清楚了。”
上面这幅画的确只有少许地方被甄华漪的画染上了墨渍。
甄华漪说:“魏大家,请走上前一步。”
魏大家皱着眉头往前走了一步,细细看了一会儿,并无不妥之处。余下人窃窃私语,贺兰般若笑道:“宝林娘娘,你究竟要魏大家看什么呢?”
李雍容冷哼了一声:“甄氏,你寻不出借口就不要故弄玄虚了。”
魏大家皱了皱鼻子,道:“等等……是桐油的味道。”
甄华漪点头道:“油纸。”
她沉静说道:“若是我没有猜错,有人用油纸叠在这两幅画中间,或许在油纸后面涂了墨汁。”
她道:“藏了油纸的人,或许还没有走远。”
门口有个宫女面色发白,她悄悄往后退,她的手藏在袖中,似乎还捏着什么东西,袖角慢慢被墨汁洇透。
大家都认识那是谁的宫女。
魏大家霎时间反应过来,她向前一步,微微侧身挡住了甄华漪投向李雍容的视线。
贺兰般若低着头收敛了神色。
贺兰妙法看了一眼李雍容,抿了下唇。
田娘子安静站着,仿若什么都不知道。
甄华漪明白她们的所思所想。
李雍容,大周的公主、皇帝和晋王的妹妹、太皇太后的亲孙女,甄华漪,亡国之奴、皇帝弃之如敝履的小妾、太皇太后的远亲……
甄华漪看向了李雍容:“或许我的推论没什么道理,或许只是个误会,这事就此结束,公主意下如何?”
李雍容一下子面色涨红,她急促呼吸了几声,笑道:“你问我做什么?”
甄华漪道:“若公主愿意让此事过去,自是皆大欢喜。”
在场之人并非愚钝,自然听出甄华漪的意有所指,但更另她们吃惊的是,甄华漪竟敢将李雍容直白地点了出来。
李雍容大步走了过来,她柳眉倒竖,道:“甄氏,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敢攀扯大周的公主?你这亡国之奴,贱妇之女……”
“李雍容。”一道懒怠的声音响起,小娘子们如水一般分开两拨,有人从中间迈步走了过来。
李重焌站在人群当中,对着李雍容道:“你这话若是传到祖母耳中,她定然要派个嬷嬷来教你规矩。”
李雍容后怕地缩了缩脖子,显然是被李重焌一番提醒才发觉自己言行不当。
甄华漪站在人群中看他们兄妹二人,李重焌仿佛注意到了她的目光,他徐徐转身,对甄华漪笑道:“甄宝林,雍容年轻不足以服众,何必要她来发这个话。”
他是对甄华漪在笑,但那笑容在甄华漪看来并不真情实意。
甄华漪想,李重焌旁观了这件事的始末,是能看出李雍容的花招的,但他身为兄长要维护妹妹好名声,他不愿看到甄华漪攀扯李雍容,也是因此他才现了身。
甄华漪也不是非要将李雍容拉下水,她见好就收,垂下眼睛道:“是妾考虑不周。”
甄华漪想,这事大约就这样糊稀泥地过去了。
但李雍容见李重焌向着她,便开始不依不饶,她道:“甄宝林,你方才射影含沙的是个什么意思,你今日必须说清楚了,此事,与本宫是有关还是无关?”
李重焌睨了李雍容一眼,李雍容缩了缩脖子,但话既然已经说出了口,是收不回去了。
李重焌眉头微皱,妹妹太过跋扈,不是一件好事。
但是,满室已无一人敢反驳她,就连甄华漪也……
甄华漪也……
她变了一些。
李重焌没有细想他在心底想要甄华漪如何反应,他忽然心中微动,想起来那个太皇太后为他相中的“未婚妻”。
他看向了田娘子,他上次见过她,印象不深,他问她:“你说说事情始末。”
他心中存着考量的意思,看向田娘子的目光却越发温和。
众位娘子一时间惊诧,不知姿色平平的田娘子为何入了晋王眼。
田娘子不期然被李重焌点了出来,她面色霎时间发红,呼吸几息,看了看李雍容不豫的神色,却是低下了头:“我不清楚。”
李重焌面色不改,心底却有些失望。
良久,李重焌转头向甄华漪道:“甄宝林,说说。”
甄华漪抿了抿唇,半晌没有回答。
李重焌失望之情更盛。
甄华漪想,如今地位低微,或许应该学着卑躬屈膝,她的确尝试着做了,但效果不太好,譬如现在,她就不愿意遂李雍容的愿,信口雌黄。
李重焌站在她面前,抱着臂,长长的手指敲着手臂,似乎是在按捺住自己的不耐烦。
半晌,甄华漪无法躲避,终于抬眸。
她看起来是个柔弱可欺的美人,但说出的话却并没有让李雍容如愿:“公主清白与否,公主是最清楚的,并不需要妾的证实。”
李重焌手指一顿。
李雍容气结:“本宫当然清楚,本宫没有做过任何手脚。”
甄华漪道:“既如此,公主就更加不需要向妾求证了。”
李雍容被甄华漪这样一堵,气道:“你……”
甄华漪不欲再纠缠,屈膝行礼告退,半是逃避地离开了这令人窒息的逼问。
李雍容上前一步,却被李重焌抬手拦住了。
李雍容愤愤了一会儿,终是没再说什么。
甄华漪一直走到梅园,她不是为了赏梅而来,走得漫无目的,一个太监快步跑了过来,见了甄华漪,他不太客气道:“甄宝林,你若无事,快离开这儿吧,明日贵妃娘娘要来这片林子赏梅的,这雪刚融,地上踩后难看得紧。”
甄华漪认出这太监叫张青,是凤仪殿里颇为有头有脸的一个,甄华漪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她向另一条路走去,踏过泥泞,殷红的梅花瓣被一步步踏进泥里,她不小心摔了一跤,狼狈得站了起来,她低头,看见裙衫上的泥污,眼泪簌簌无声地落了下来。
她也不知悲意究竟由何而来,一个李雍容的小把戏,似乎不值得这样哭。
兴许是天生爱哭,母亲也有这个“天赋”,还运用得炉火纯青。
她却是毫无发挥之地的。
又或者是因为,蛰伏五年后,重新站在众人面前,她已不再是从前的宝华公主。
当年的公主,会低头认错吗。
她抽出帕子擦拭干净了眼泪,一转身,被吓了个半死。
李重焌不知何时出现在她的身后。
李重焌看清楚了她的满面的泪,显然是吃了一惊,他来时只看见她背对着他站着,没曾想到她哭成了这个样子。
李重焌沉默了片刻,将手伸向了她。
甄华漪唬了一跳,一下子心里想法十分荒谬,看着李重焌的手臂,竟觉得他是为李雍容来教训她。
甄华漪退了一步,才看清楚李重焌是在给她递一方帕子。
她又感到眼圈发酸,她没有刻意去眨眼睛,就啪嗒啪嗒地掉下泪来。
她一直在哭,李重焌一直站着,她的泪滴落不停,心里却渐渐平静。
李重焌初见她满面是泪颇为惊讶,他不曾料到她在哭,他来或许是为了李雍容来警告她,因她哭了,所以他心软了,便给她递了帕子。
甄华漪对今日之事尚有迁怒,于是心安理得地利用起自己的眼泪来。
她哭泣的间隙抬眸看他,发觉他已经深深皱着眉,他抬起手,烦躁地搭上了腰上的麒麟玉带,用力握紧。
甄华漪心道失策。
李重焌张嘴想要说什么,忽然察觉到她眼神里一丝冷静的算计。
李重焌一顿,面色变幻几回,他笑道:“如今宝林就靠这法子对付人?哭?”
甄华漪一慌,抬眼来不及捕捉李重焌眼底的冷光,她没来得及细想,就见李重焌转身离开。
她捏紧手心的帕子,方才的委屈和不忿都渐渐消散了去,她莫名有些意兴阑珊。
*
隔日。
甄华漪早早就醒了,她睁开眼,盯着顶上的昏黄的承尘帐子,把被子拉到脸上盖住,一时懒得动弹。
甄华漪将蒙着脸的衾盖拉开,她叹了口气,如今哪里容得下她矫情,魏大家八成不会让她踏入书房半步,即便如此,给太皇太后每日请安却不能断下。
甄华漪懒懒地起身,任由玉坠儿给她梳妆打扮,她没有前几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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