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景言和秦悠坐上前往总统府的车。
秦悠坐在后座，闭目养神中，谈景言坐在前面副驾驶处，按程序把审讯视频上传到组内网后，打开先前的「笼中组织」案宗，继续看着。
带有特殊编号的公务车调整为自动驾驶的模式，防御功能为标准三级。
那位老妇人又坐在那里。
公务车驶出安全部时，谈景言无意望窗外一瞥，恰好看到那位经常坐在安全部不远处长椅上的老妇人的身影。
谈景言已经不太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眼熟这位老妇人，当他不知道是第三次还是第四次看到她时，他让手下的人去调查了一下她。
一位居住在斑斓六厂收容所的聋哑独居老人，性格极其孤僻，五等公民，没有工作，唯一的收入来源就是政府的补助津贴，穿着虽然简朴，但很整洁。
但她身上最让人注目的还是她脸上那块几乎覆盖完她左半脸的烧伤疤痕。
谈景言也让人去问过她，是否需要什么帮助，但对方没有任何反应，只是低着头做着她的那些手工品。
那是一些相当复古的手艺——剪纸、编织。
整个联邦也只有在中一区的斑斓六厂下三层才能见到这些了。
中一区曾经也一度流行过这些，但这股不知从哪儿刮起的名为“传承寻根”的风猛烈吹起，又匆匆过去，头也不回。
毕竟这些东西确实毫无实用价值。
谈景言收回自己的注意力，刚才在会议室里，他只来得及看完案件概述，主犯的个人情况及其口供还未看。
叶文静，生年和出生地具不详，跨区偷渡者。在中一区期间，常来往于联邦大学与斑斓六厂。
就跨区偷渡这一点，叶文静与李昭有着相似的经历，这难道会是李昭愿意与其通信的原因？那这两个人又是怎么联系上的呢？
联邦大学，那四女一男死者也是联邦大学……谈景言翻到案宗最后一页，页面右下角经办人写着“郁理”两个字。
谈景言对这个名字略微有些印象，在他翻阅安全部之前那些案宗时，见过几次这个名字。
他打开安全部人员库，搜索“郁理”这个名字，跳出一张身着警服、气质干练的年轻女人的照片。
谈景言莫名觉得郁理有些眼熟，再一想，其实郁理的气质和苏瑕给人的感觉很像，都很冷淡，只不过前者是一种偏干练内敛的冷淡，而苏瑕则是那种“要死不活”、“爱咋咋地、实在不行就毁了算了”的冷和无所谓。
他点开下面的个人简介——
郁理（M214-M249），曾任安全部刑侦组组长一职，M249年因「笼中案」殉职。
刑侦组组长？
他是M252年从斑斓六厂分警署调进安全部，担任刑侦组组长一职，在此之前，这一职务一直由秦部兼任。
抛开外表的形式，事实上，他接的其实是郁理的班。
他本来还想着能不能找到当年主办「笼中案」的警官去问一些细节的东西，没想到竟然殉职了。
谈景言翻回阅读的原进度，叶文静后面紧跟着的就是苏瑕的个人情况和笔录，个人情况与他在监狱中读到那份几乎一模一样，这让他安心了不少。
叶文静没有口供，自她被捕后，她便成了一个‘哑巴”。
苏瑕的口供倒是清清楚楚交代了她和二代「笼中组织」之间的来往，苏瑕因为一个名叫「荒泉」的游戏虚拟平台与叶文静有了联系，她向「笼中组织」提供了受害者的行动轨迹以及针对五位受害者的特点、而为其量身定制的杀人方案。
“‘就像编剧写剧本一样’，苏瑕说。”
光看这一句话，谈景言就能自动脑补出，苏瑕说出这一句话时，肩一耸手一摊的模样。
公务车突然紧急刹停。
谈景言抬眼望去，一块巨大的银灰色钢板引入眼帘，再一看，一位「城市建设」集团的工人正指挥着两台运输机器人将这块钢板搬运到马路的左侧。
而马路左侧正是广播塔。
塔上面的环形巨屏还滚动着那二十二组塔罗牌，塔下面堆放着一块又一块钢板、以及几台临时搭建起来的运输高塔和施工机器人。
这些巨大厚实的钢板显然是用来挡住巨屏，借此遮住那些惹眼的、引起恐慌的塔罗牌。
这实在是有些……
“掩耳盗铃。”秦悠冷哼一声，再次闭上眼。
谈景言也是同样的看法，这些钢板加上去后反而更加惹眼，除了掩耳盗铃外，还颇画蛇添足。
待最后一块钢板运输过去后，公务车重新发动。
车辆拐去下一个路口时，谈景言偏头看了看。
透过后视镜，他看见承重机已高高吊起一块钢板，站在运输高塔上的两个机器人缓慢抬起钢板，小心地嵌合在广播塔的大屏上。
此时夜幕沉沉，那目前唯一一块的浅灰色钢板闪烁着周围五光十色的霓虹灯光，旁边那位从下午就一直跳着舞蹈的愚人仍不知疲倦地跳着，他脚下那只小白狗依然一蹦一跳地转着圈。
没有钢板还好，这钢板一安上去，结合那只小白狗的动作，活像它要起跳撞翻那块钢板，谈景言莫名笑了出来。
他再往旁看去，车辆已驶入最核心的街道，标志正是车窗旁的最高法院。
最高法院也是十三处爆炸点之一，□□安装在法院小广场的正义女神雕塑台下。
此刻的法院小广场同样也热闹着。
炸毁掉下半身的旧忒弥斯的残骸，被清扫在一旁，那颗破了一个洞的白色脑袋高高仰在垃圾传输管上，匀速滑动，一头栽进垃圾装载车内，连个声响都没有。
另外一边，两个穿着印有“城市建设”橙色马甲的机器人，正从货物装载车上将新的忒弥斯请了下来。
新的忒弥斯，与之前的并无二致，蒙住的眼睛、握住的天秤与长剑，依旧纯白无暇，正义凌然。
等这位新的忒弥斯上任后，法院小广场自然而然地恢复到往日的平静，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
新的雕塑来的这么快？
想必是用了立体打印机吧，这造价可不低，谈景言心里想，他又不可避免地想起了神谕监狱前那位睁着眼睛的忒弥斯。
还有……周络青。
谈景言转过身，想要询问秦悠关于周络青之前的事情，刚唤了一声”秦部“，便被秦悠伸手止住了。
秦悠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然后谈景言便看见秦悠从顶窗与车板的缝隙中扯下了一个什么东西，秦悠手心展开，他定睛一看，竟然是一个监听器。
谈景言愕然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秦悠。
谁能在安全部部长的公务车安装监听器呢？答案自然不言而喻。
秦悠又瞧了一眼手中的小玩意儿，往上一抛，落回手心的瞬间握紧了拳头，那黑不溜秋的小东西瞬间被开膛破肚，彻底坦诚相待。
“秦部，这……”
秦悠用眼神再次制止他出声，然后从座位左右两边地缝隙又各摸出一个，照样捏碎。
“好了，”秦悠捏完顺手将它塞进自己的衣兜里，“刚刚你要说什么？说吧。”
“但是，这个……”这监听器就这样处理了？
“没事，我自有分寸，你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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