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圆陷入深沉的梦魇中。
房中没点灯,夏夜偶有蝉鸣。
一乌衣男子合衣半靠在窗边的凉榻上,时不时能听见隔壁的动静,除了寂寂黑夜深处仓皇的呜咽声,亦间或有男声传出,话中赤裸裸的亵渎之意。
靡靡之音。
窗边那人只抬头望着窗外那轮圆月,盈月光芒润泽黑夜万物,也照在男人的脸上。
景圆急切想要看见他的脸,男人却始终望着月光。
月影西斜,门却突然被踹开,尘埃在月光下显露无疑,踹开门的男人衣着富贵,光鲜亮丽的绸缎与这间陋室格格不入,面目模糊,男人声线冷漠,
“瘸子,后面这段时间你照顾好他。”
丢下一大包钱袋子似的东西男人便匆匆离去。
窗边的男人这才扭过脸,面部藏在背身的阴影里,被唤作瘸子的男人猛咳了两下,像是要咳出肺来一样,好不容易停下,摇动身下木制的轮椅步步接近钱袋。
借着门口泄露的几许月光,景圆瞧见了他的脸,愣在了当场。
是他自己,是长大后的他。
景圆生得很俊俏,剑眉星目,一双眸子黑白分明,亮若星辰,鼻梁高挺,他的五官组合刚刚好,不会过分有攻击性,也不会显得羸弱,
最是他的神情,眼里有光,嘴角带笑,不由让人心生好感,是时下最惹小娘子喜欢的少年郎模样。
而眼前这人,眼下乌青,眼底阴鸷,胡须凌乱,一看便知是许久未打理,鬓角隐隐有白发滋生,
额前的头发东一缕西一缕,看起来潦倒得很,神态郁郁寡欢,随意将钱袋子往怀里一揣,摇着轮椅往隔壁去。
轮椅上的男人停在隔壁房门口,阴恻恻开口,“你死了没?”
景圆没听到回答,只听得房中清脆一响,是瓷器坠地的声音。
景圆看见轮椅上的男人无动于衷,似是在和房中的人僵持,过了一会儿男人才摇着轮椅进去,景圆紧随其后,这房间与轮椅男人的房间截然不同。
屋中亮如白昼,灯火铺天盖地般晒眼。
等景圆乍从黑色中缓过来,脚下金玉铺地,头顶翠琼遮天,一入眼便是挂满全屋的红绸,
四角红木圆桌上摆着铜铸香炉,几盏双螭虎大金杯,连用来洗面的都是杏花金沙锣。
面前隔着一扇大理石屏,窗边搁着一把古琴,大小角落摆着各色不等的瓷器、漆器,
墙面挂着各种名家的字画真迹,绕过屏风,便连帷帐衾裘都俱是锦罗旗缎。
奢靡。
饶是富贵堆里长大的景圆都暗自咋舌。
面前有一旖旎身影,丝缎亵衣附和着夏夜凉风吹起,眼前人有一头乌黑如瀑布般的头发,
轻轻随风漾起,风轻佻地拂过,露出部分细腻白皙的肌肤,上面惹眼的红痕使景圆脸红心跳。
背对着轮椅男人,身影似在笑,话中却带着不尽的凉意,男声清澈如山间涓流,“他们都还没死,我怎么会死?”
那背后隐藏的刻骨的恨意,在风吹过的一刹那,又似消失不见。
听到声音,景圆下意识有些熟悉,又发觉眼前居然是个男人,还没来得及多思考,那人已经转过身,景圆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面前人眉眼韵致风流,眼中似有水波荡漾,红唇盈润诱人,唇角还有细微的咬痕,
白瓷般细腻的肌肤在灯火下泛着清透光泽,整个人像一件精美易碎的瓷器,让人想捧在手心细细把玩。
怎么长得那么像那家伙?!
比起他印象中景赢清冷疏离得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眼前人更像是一只坠入红尘爱欲的妖孽,一颦一笑间勾人心魂,
要你生死不由己,要你为他疯为他狂,要你彻底沉沦。
明明那么像。
景圆忽地惊出一身汗,双目圆睁,目之所及一片漆黑,夜深人静,他似溺水的人般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稍微静下来一点,景圆才开始留意身边的动静,他隐隐觉得旁边似有平稳的呼吸声,于是伸手摸去。
爹诶,他旁边真的有人!
活的!
景圆吓得从床上猛地跳起来,方才那个诡异晦暗的梦瞬间从景圆脑中散去,他冷汗涔涔的凝视着还躺在床外侧的黑影,天啦撸,这货谁啊。
景圆双手抱胸,小爷的清白啊,让他怎么跟净柳交代,呜呜。
景圆后知后觉般低头环视一圈,发现他自己穿着月白里衣,没有丝毫凌乱的样子,心稍微放下来一点,又死死盯着睡着的黑影,小心翼翼地往床边爬。
景圆没功夫找他的衣服,才慌不择路的穿好一只鞋子,身后传来一道男声,夹杂着淡淡的不耐烦,“你闹够了没?”
景圆瞬间浑身僵硬,全身上下的汗毛竖起,夭寿啊。
忽然景圆觉得有点不对劲,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啊,这声音,散发着淡淡的欠揍感,没错,是死人脸!
景圆一下子胆子大起来,双手叉腰地站着,朝刚起身的人吼道,“死人脸,你怎么在这儿!”
景赢皱着眉头,坐起,点灯,少年郎背脊挺直,似一柄还未出鞘的青锋剑,灯火下本就白皙的皮肤更是熠熠生辉,眉目清浅,乌发雪肤,冷清似神邸。
他抬首,一切黯然失色。
色若春花,眉如远山,眼噙春水,世间最好的画师也难以描摹其形其骨,至多能画得这美人皮和骨七分,余下三分,便是那股自成的清冷,让人想要捉摸,又不忍亵渎。
景赢生得美,雌雄莫辨的美,多一分显得浓艳,少一分则寡淡,尤其如今他正年少,还十分鲜活。
是景圆十分熟悉的景赢的模样。
“昨夜是你拉着我不放。”景赢陈述事实。
言下之意,问你自己。
不知为何,方才那个晦涩的梦又悄悄钻入景圆的脑中,景圆心下有些发虚,不由得甩甩脑袋,将那些杂念抛出去,
“放屁!小爷跟你在一起做什么?”
天知道,这家伙天天顶着一张死人脸跟在他后面,要多晦气有多晦气,那死老头还非要他们俩呆一块,美其名曰兄友弟恭,互相照顾。
屁!
景圆刚想出口反驳,后知后觉想起一些事,话脱口而出,“你不是外出游学去了吗?啥时候回来的?”
景赢轻轻挑眉,一副你应该清楚明白的表情,看得景圆越发肝疼,所幸扭头不说话。
景圆抱着脑袋冥思苦想前因后果的时候,景赢直接吹了灯,躺下盖好被子,还翻了个身。
景圆:“......”
此时的景圆只穿了件里衣,空气中弥散的凉意让景圆起了鸡皮疙瘩,但是他坚决不妥协,硬挺挺地直立冷风中,瑟瑟发抖。
景圆倔强地想要回忆起昨天的事情,但是他发现,他的记忆在他喝酒之后就彻底断线了。
昨天,昨天,景圆嘟囔了几遍。
昨天,他去醉云烟找净柳,没想到被那群小喽啰赶了出来,一群狗眼看人低的家伙,
知道他被老头子除了籍,就看不起他,以为他给不起钱,居然用棍子赶他、打他。
景圆一素是个混不吝的性子,那时候他也跟那几个龟公犯起了浑。
毕竟从小到大他还没怎么被打过,连他家老头子都很少对他动手,他又一向是个嚣张跋扈的性格,
在云京从来都是横着走,只有旁人见着他躲他的份儿,什么时候轮到他受欺负了?
景圆可没这个自觉。
托老头子的福,他现在身体康健得很,景圆两三下就夺过了龟公手里的棍子,将那几个狗奴才打得嗷嗷叫,暗中观察的老鸨见势不对,又多派了几个人。
然而景圆滑得像泥鳅一样,“嗖”一下就溜进了醉云烟里面。
他要去找净柳,他之所以被老头子赶出家门,全都是因为她,他想要纳她进门,老头子不同意,死活不同意,还威胁他
——嗐,他以为老头子是开玩笑的。
没想到,老头子真把他赶出家门了,身无分文,景圆这段时间也算是经历了一波人情冷暖。
景圆没找到净柳,后面的“追兵”又跟上来了,景圆只好从墙头爬出去,没想到,一低头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景圆最开始是去看热闹的,从景圆的视角看过去,景赢被一堆人围着,身后还藏了个书生打扮的人,瘦竹竿似的。
他大底对墙的这头有些了解,小倌馆嘛。
景圆实在是不想错过景赢的热闹,从墙上下来后又往大树后藏了一下。
前面正吵得很。
“满愚,我不是有意要骗你。”另外一个书生打扮的人满脸愧疚的对着景赢说道。
景赢的字,就是满愚。
景圆虽然不知道啥时候景赢游学回来了,但是眨眼功夫,他又在树背后瞧见了一个熟悉的人,
嘿,这人他认识,嘿嘿,这俩人都跟他关系不好,嘿嘿嘿,打起来打起来。
景圆看见的另外一个熟人是他的对头,荀彧侯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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