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金启明会的主教哈蒙德今天很不开心,准确来说,是非常闹心。
早上例行检查地下室的情况时,他发现女巫竟然失踪了。
有史以来第一次有女巫在被捕后逃脱,不仅意味着教会失去了优秀的圣金原料,更意味着女巫的能力竟然突破了圣金的封锁,一直以来的桎梏对她不起作用。
这件事有一个非常不合常理的地方,为什么女巫是在昨天晚上失踪的?如果她有能力逃脱,应该在被捕后就想办法逃走了,何必在失去一只手后才离开?
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女巫不是主动越狱的,是有人把她救走了。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哈蒙德第一时间找到了国王奥雷商量。圣金首饰延期是小事,他们现在需要警惕的是被救走的女巫泄露圣金的秘密,以及施救者对他们的安全造成的潜在威胁。
听了哈蒙德的话,奥雷顿时惊恐地叫了起来:“是她!是她的幽灵回来了!”
“谁?谁的幽灵?”
“当然是初代!要不然还能有谁?圣子说他失去了意识,没有看到女巫是怎么消失的。这说明来者的实力强大,连注射了圣金的圣子也敌不过她的魔法!”奥雷目眦欲裂,眼里像喷着火,“这个死女人,怎么到现在都不肯消停!”
她。初代。
虽然完全没有施救者的任何有效信息,但奥雷已经在心里认定了施救者的性别和身份。他又开始重复经常在哈蒙德耳边念叨的话:初代产出圣金的女巫,或许还没有完全死去。
这一刻,哈蒙德的内心动摇了。
作为研究圣金多年的专家,哈蒙德在无数次圣金萃取和回收中得出来了一个结论:圣金的活性和其生产源的状态有关。
当作为生产源的女巫死亡后,虽然用她的身体产出的圣金还能继续驱动圣金装置,比如圣金手枪、圣金刀具,但这些圣金对于废银的污染——也就是所谓的瘟疫——的净化能力会逐渐下降。女巫越弱小,圣金衰败的速度越快。
至于圣子,从他们体内萃取得来的圣金算是二次回收的产物,衰败的速度非常快,只能在没有女巫的过渡时期短暂使用。
当圣金彻底衰败后,用它制成的圣金首饰、用它灌溉的圣子,都会逐渐失去净化能力,但初代是个例外。
在初代死亡后,她的心脏依旧跳动不止,用初代产出的圣金制成的首饰也一直没有失效。
哈蒙德觉得这是因为初代的力量强大,奥雷则觉得这是初代的幽灵徘徊于世不肯安歇的表现。
以前哈蒙德对奥雷的这种说法不屑一顾。
如果这世间真的有幽灵,被战争害死的人足够填满整个王都,奥雷这个所谓的圣战之王肯定早就被幽灵撕碎了,怎么可能还安安稳稳坐在他的王位上呢?
但是哈蒙德现在对自己的看法没有那么笃定了。
在瘟疫出现后的这十几年中,被捕获的女巫不仅在数量上有所减少,质量也大不如从前。时至今日,根本不可能出现比初代强大的女巫,更没有人能突破连初代本人都战胜不了的圣金。
如果初代的幽灵能超跨越生前的限制,救走被困的女巫,倒是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不过哈蒙德只是稍微动摇了一瞬,他还是倾向于初代已死,救走女巫的另有其人。
“如果是初代干的,我们恐怕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比起幽灵,我觉得另外两种可能性更大。一,出现了一个不合常理的、极其强大的女巫;二,有教会的反对者潜入了教堂,普通人自然不怕圣金。”
奥雷指出了哈蒙德话里的漏洞:“那怎么解释圣子失去意识这件事?”
“圣子可能只是昏死过去了而已。”哈蒙德解释道,“他在注射了圣金之后经常晕倒,这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直到密谈结束,哈蒙德和奥雷对施救者的身份依然有不同的看法,不过他们对于接下来的计划倒是达成了一致:
对圣金的秘密泄露做好应急预案,如果真相没有被公布,证明入侵者只是为了救人,不是为了和教会作对。
为了教会的威严,也为了不激怒身份不明的入侵者,女巫失踪一事不宜暴露。
另外,由于女巫短缺,新一批的圣金首饰要延期制作发放。
对于圣金首饰延期一事,奥雷有些不快:“既然没有圣金首饰,那就让圣子今天晚上先给王室成员做一下净化吧,这群人天天催,吵得我头疼。”
哈蒙德抿了抿嘴:“要是给王室成员做净化,已经确定时间的公开赐福活动就要推迟了。毕竟圣子的使用强度不能太高,要不然会提前崩溃的。”
奥雷毫不在意赐福活动:“哎呀,随便找个理由改个日期。难道还要我教你谁更重要吗?”
国王是这副态度,哈蒙德自然不能说普通人比王室更重要,他只好答应今晚带圣子到王宫来。
哈蒙德嘴上顺从,内心却暗暗不满:国王和主教应该是平起平坐的,奥雷居然敢这么居高临下地指挥我!临时更改赐福时间,肯定会引起信徒的不满,奥雷却根本不为教会考虑一下。
自从大战结束,奥雷就变得狂妄了起来,完全忘了胜利的功劳有一半要归功于教会。这样的国王对教会有害而无利,何必继续支持他呢?不久之后就是王子洛里斯的成年礼,等到女巫失踪的风波过去,是时候让老国王退位了。
想到洛里斯,哈蒙德的心情稍微好了一点。
有洛里斯这样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新国王,自己就可以把圣卫军的管辖权搞到手了。等到教会的势力进一步扩张,他就能一步步架空国王,让王位上的家伙变成一具傀儡。
计划是计划,现实是现实。即使在想象中把奥雷关进了监狱里,现实中哈蒙德还是不得不安排圣子的王宫之行。
“希德。”哈蒙德叫住一个穿着白袍的中年修士,“晚饭的时候去给圣子收拾一下,今天晚上我要带你们去王宫。”
“是,主教大人。”希德恭敬地应下,等到其他人都去餐厅吃晚饭时,他进入了空无一人的主殿,来到了圣坛前。
在等级森严的王都大教堂中,希德是个特殊的存在。
希德十三岁担任圣子,十八岁退任圣子,成为圣修士。那之后又过了十六年,如今他三十四岁,最早也要等到明年满三十五岁才能晋升成为长老。
作为王都大教堂里目前唯一一个没晋升的圣修士,希德负责照顾圣子的起居。事实上,他的实际权势让他成为了主教之下的第二人,只不过大部分人都不了解其中的秘密而已。
主教哈蒙德不止一次说过,如果不是年纪不够,希德早就被晋升成长老了。这不是一句客套话,毕竟王都大教堂的全体神职人员中,只有他和主教哈蒙德知道如何开启和关闭地下密室。
希德知道自己为什么被看重,原因非常简单,只是单纯的人手不足而已。比他年长的圣子晋升成圣修士,而后成为长老,随着王国版图的扩大,被主教派去新的教区做司祭。比他年轻的圣子全都“回归神的身边”,没有一个能活下来。
如今王都大教堂里的长老只剩下被前任主教提拔上来的老头子,圣修士仅余希德一人。普通修士人数倒是不少,足以维持教堂的日常运转,但主教亲自培养的心腹只剩下了希德。
还有一个人,希德并没有把他算作王都大教堂的一员,那就是名义上高贵的神选之人,实际上被圈养的圣金容器、净化机器——圣子。
对于圣子,希德的态度十分复杂。
刚刚成为圣修士时,希德对接替自己成为下任圣子的丹尼尔非常友善。他为自己终于不是教堂里年纪最小的孩子而感到高兴,像对待弟弟那样对待丹尼尔。
后来瘟疫和战争同时爆发,丹尼尔受到神明的眷顾,掌握了赐福的能力,自此之后他就不再和大家生活在一起了。
过了一年,丹尼尔突然消失了,教会又选拔了一名新圣子。主教说丹尼尔“回到了神的身边”,希德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一直缠着主教问问题,主教把他带到了地下,带他见识了圣子“蒙受神恩”的过程,然后问了他一个问题:
“你想活下去吗?”
希德的回答是“想”。
“那就什么也别说,否则我不介意修改你的年龄,把你送到其他教区再做一次圣子。现在的圣子,可没有你那时候好做了。”
在主教的威胁下,希德保持了沉默,他的乖顺让主教十分满意,因此成为了主教的心腹之一。后来他成为了专职照顾圣子的圣修士,却再也不把他们看做自己的同伴。
如果不付出感情,分别的时候就不会痛苦。自从失去丹尼尔厚,希德一直遵循着这条原则生活着,除了传达必要的命令以外,他几乎不与圣子说话。
十几年过去了,圣子换了一个又一个,希德以为自己再也不会被什么触动了,直到他听到这个奇迹般降临到教堂内的无名圣子问了他一个问题。
“打扰一下,我昨天晚上梦到了两个和我打扮很像的男孩。他们一个叫丹尼尔,一个叫卡柏,他们说他们也是圣子。这是真的吗?他们现在在哪里?”
希德正在帮圣子梳理头发,听到这个问题,他的手下一紧,两根根部带着黑色的金发被他拔了下来。
圣子没有喊疼,希德也恍然不觉,只是继续机械地一下下梳着。
丹尼尔。这个名字希德永远不会忘记。卡柏……可恶,他为什么会记得?是因为卡柏死得还不够久吗?
希德绝望地闭上了眼。即使他刻意不去在意圣子们,却依然记得那些孩子们的名字。丹尼尔,约翰,威尔……他能从丹尼尔的名字背起,按照死亡顺序,一直数到卡柏的名字。
除了丹尼尔以外,所有的孩子离开时他都在场。他们现在在哪里?他也想知道。
“他们是曾经的圣子。”希德忍不住坏了自己的规矩,回答了圣子无用的问题,“卡柏……你见过他,他在你梦里的样子可能和你见到他时不一样。卡柏是你之前的圣子,丹尼尔是更早的圣子,他们……都去神的身边了。”
其实希德还有更多想说的。
他想说卡柏是木匠的独子,是个爱哭爱幻想的孩子,相信神会保佑他。他想说丹尼尔有个孪生妹妹,喜欢做出一副大哥哥的稳重样子,虽然平日里表情很少,但是笑起来很可爱。
这些无人分享的话一直堆积在希德的心底,他觉得自己的心脏是那么沉重,如果把他扔进圣金池,心脏的重量会让他瞬间沉底,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希德有很多问题想问圣子,他想知道孩子们在梦里开心吗,他们有没有说什么话,但是他明白不该任由自己沉湎于不可逆转的悲伤往事中,今天晚上会很忙,他没有太多时间伤感。
圣子指向远处庞大的圣金生产装置:“融入圣金就是回到神的身边吗?”
“是的。”希德简短地回答道。
圣子又问:“那女巫为什么也可以融入圣金,她们不是不洁的吗?”
希德知道标准答案,女巫是有罪的,圣金可以让她们得到救赎。
“血肉成金,罪孽归尘”,主教这么说,希德有时候也这样骗自己,好让良心得以安宁。可是他从来没有真心认同过这句话。
女巫从来不曾被救赎,她们从全国各地被送来,被榨干,变成了财富和权力,流向了主教和国王手中。这样绝望的真相,他怎么说得出口?
回答圣子的是沉默。
于是圣子也沉默了。
希德放下了梳子,拿起肤色的细粉与刷子,遮盖掉圣子双手、脖子和下半张脸上从血管透出的圣金的颜色,最后帮他戴上了面具。
“走吧。”圣修士牵起了圣子的手。
从教堂到王宫的路不算远,但考虑到圣子脆弱的身体,主教特意安排了一辆马车。希德执缰驾车,车厢内坐着主教与圣子,他们在夜色中向着王宫的方向驶去。
这不是单不寐第一次进入王宫,只不过他上次进入的王宫不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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