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时节,从花开到荼靡,古刹寂寥无声,梨花落满地,枝头空萧索。
吴锦婳沿着小径,踩着满地梨花瓣的山路,复行了数十步,远远看去,竟还隐隐约约看到了前边那个小巧的亭子。
她轻提着裙摆,往前走过去,还未走得太近,便就立即看见原来亭子里的那石桌石凳上,坐着有一僧一客两个年轻男子正下着棋。
她隐约听见那僧人说了句什么“物是人非”、“万般自作”,以及什么“他就去做他的皇帝便就是两,何苦抓着这些事不放!”
男子轻声说了句什么,吴锦婳没有听清,倒是又听见那僧人大声回了一句:“执着万般皆痛苦,执念太深与己、与他皆是无益,我已放下,他又放不下什么!”
无意中听了这些话,吴锦婳到没有什么害怕的情绪,甚至欲更快步向前走去。
谁知她一个不小心踩碎了一根树枝,发出了“啪”的一声,这一清脆的响声,瞬间惊扰了那两个人。
其中那名男子起身,他朝她看了过来,“锦婳,过来吧。”
吴锦婳抬头望去,只见那男子一袭鸦青色直裰,手中盘捻着一串洁白如玉的白砗磲念珠,俨然一副山中清修的居士模样,“锦婳给二爷请安。”
那僧也立即起身,眼神不断搜寻着,在看见吴锦婳的一刹那,仿佛陷入往事回忆里一般,眼神便瞬间柔和的充满着暖意。
吴锦婳走进亭内,站在他的眼前,歪着头看他,“看来禅师认识小女子?或者说是认识我母亲?”
他淡淡地笑了笑,声音却带着些许颤抖,“果然是个胆大妄为的小丫头,哎,第一次见你时,你还是一个婴儿模样,如今也已长成亭亭玉立的小姑娘了。”
“只是与你母亲倒是不像,没你母亲好看,看来缘由定然是出在你父亲根基不好上。”
吴锦婳望向那僧,捏紧了微微颤抖的手,道:“禅师便就是帮我取名字的那位高僧吧?”
那僧人却望着她,哑然失笑,“高僧可不敢当,我听柏珩说你近来在这京中到处乱闯,差点儿还丢了性命?”
柏珩?吴锦婳瞪大了眼睛看向那僧,又看向陆懋,说得是他吗?若他真只是一个普通的僧人,可敢叫当朝赫赫扬扬的英国公爷字号?
她望着他,“那禅师可愿为锦婳解此惑也?”
他也望着她,“我既然答应见你,自然会告诉你你想知道的所有事情,好过你到处乱闯,平白丢了性命,那以后到了地下,我该如何跟你母亲交代。”
她大概猜到他话里的意思,但还是郑重地躬身拜谢,“锦婳在此谢谢禅师!
自从进了京,无论是为自己好,还是想要她死的,都警告着她,不要知道的太多,不要去追寻事情的真相。
至少今日,终于有人愿意告诉她真相。
他一脸肃穆,可有可无地点了点头,“想必你也猜到了,当年与你母亲谈婚论嫁的人是我。”
她没有说话,安静地等着他继续说。
他却要笑不笑地看着她,顿了许久,然后才苦笑着说道:“我的父亲乃是先太子李承璋,我的俗家姓名叫李祯祺。”
吴锦婳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几步,震惊地看向他,“可是皇太孙不是早在当年就死……了吗?”
他不断地捻着手中的念珠手串,“你母亲当年得知我的死讯誓死不嫁,可你曾外祖父领着全族人跪在你母亲面前,你母亲无可奈何才嫁给你父亲。”
他当时想,这样也好,至少她不会遭他连累,这辈子能过得平安喜乐即可,往后丈夫争气,为她挣来一个诰命,也就圆满了。
可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忍不住出现在她面前,他以为她嫁了人生了孩子,早该放下对他的情,他也想了断这段俗世尘缘,却不想竟因此让她存了死志。
吴锦婳有些语塞,实在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她失态地逼上前去,“所以您贪生怕死,就看着我母亲死?是吗?”
他有些怔然,神情中满满的悲情,“是啊……”
陆懋一把拉住她的手腕,“不可如此失礼,兄长知道你母亲去世的消息时,他亦想全然不顾地去杀了你父亲——”
她转头看向陆懋,“你们明明都知道,你们就看着,也对,在你们所谓的雄图霸业中,我母亲的性命又算得什么呢?”
她一步上前,直勾勾地看着这位皇太孙,“原来如此,皇太孙殿下,你可知我母亲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
“我父亲娶了我母亲,本也可举案齐眉,可他因你的存在,对我母亲百般羞辱折磨,我不知他为何要铺垫那么多年来下毒害她,”
她不明白,他不想娶母亲尽可不娶,为何娶了又要害她?
她不明白,为何他们两人要在她面前维持着虚假的恩爱样子,宠爱她多年,在她以为一生都该如此幸福的时刻,一朝却要让她知道那么残忍的事情!
她父亲抱着满身满床铺鲜血的母亲遗体,告诉她,妙妙啊,我杀了你母亲,我花了那么多年,你看你母亲终于死了。
陆懋有些心疼地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别哭。”
吴锦婳用力掰下他的手,满脸的眼泪,却说,“我没有哭,这不是我的眼泪。”
她仍旧灼灼地看向他,“你告诉我为什么?到底是因为因为什么?你是想要复辟江山吗?还是为什么?她为什么必须死?”
李祯祺痛苦万分地低头躬下身蜷缩着,“因为你母亲身上有先皇的衣带诏,上面写着是传位给我父亲的诏书,当年你出生,我特意从旧都金陵赶过去,本想为我们俩了却这段尘缘。”
却没有想到,她在惊叹苦痛悲情之下,却拿出了那份衣带诏,把本已各方勉强维系的平衡局面一举打破。
“自此,先帝派了无数锦衣卫和东厂的人监视吴家,你父亲因此战战兢兢,官职更是因此事十八年未升迁半点。”
“那个时候先帝地位早已稳固,为何我母亲还要把衣带诏拿出来?”
吴锦婳不懂,那时所有的一切早已定局,即便想要复辟,又谈何容易?
李祯祺痛苦地一笑,“你们都以为我要复辟,其实她不知道那时早已定局了吗!她不过是想要保住我的性命。”
当时牺牲了多少人,换来他的狼狈出逃,得借着个和尚的身份,到处仓皇躲藏苟且偷生。
她知道,只要有这一份诏书,只要这一份诏书一日不昭告天下,那便可保他万事太平。
可这却是要以她的性命,以她的终身幸福为代价,可他对这样的局面已然无能为力。
“所以我父亲恨我母亲,恨她不顾全吴家,不顾及他,因你的存在而倍感羞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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