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灰扑扑的鸽子落在了窗口，刚“咕咕”两声，便被璧月拿回了屋子。
鸽子腿上有一个信笺。
萧云芷认出了这熟悉的鸽子，连忙将信笺取下，信上只有短短几个字：
五日。张渝，萧侍郎，徐公公，禁军西营。
萧云芷手指一颤，那张薄薄的纸便从她的指尖滑落。
她知道顾菁之这是什么意思，太子五日后便可回京，而齐王即便昨日立刻回转，仍然需要半月之久。而内阁大臣张渝，徐公公，萧婉晴的父亲萧侍郎，都是祁弘晟的人，准备在祁弘晟回来之前为他铺平道路。
璧月沉默地将手中的信笺丢入烛火中，看着它化成灰烬。
萧云芷突然站起来，向门外走去，而璧月突然开口道：“太子对主子有情，主子并不会有事。”
她突然双膝落地，对萧云芷说：“来不及了，主子，齐王他回不来。你多为自己考虑一二吧！”
萧云芷一顿，却并未停下，她头也不回地说：“你放心，我一定把你送离京城，不会让你有事。”
璧月挺直的身子一下就垮了。她勉强提起唇角笑笑，若无其事地从地上爬起来。她早知萧云芷一意孤行，远远不是她可以劝阻的。
可是她还是心存侥幸，因为她不想看着萧云芷走向不归路。
她到底和萧云芷不同，她没有那么大义凛然，她原先只想自己苟且偷生，后来她便更加贪婪了些，她想和萧云芷一起活下去。
可她无法熄灭萧云芷心中的火焰，那便只能选择和萧云芷一起分烧成灰。
她拍了拍裙摆上的灰尘，追逐萧云芷的背影跑向主殿。
她不会独活。
*
萧云芷心中有了盘算，不管不顾推开守门的宫女，冲进了宸妃的寝宫。
宸妃宫中一片寂静，宸妃本人没有上妆，素面带着倦容，看上去比往日苍老了十岁有余。
她的目光转向萧云芷，没有开口询问，而萧云芷连声说道：“宸妃娘娘，五日后，祁弘晟就会归京，若是那时我们仍然没有章程，那江山必定落在祁弘晟手中。”
“五日？”
宸妃声音嘶哑，显然这个日子来得比她想象的更早。老皇帝危在旦夕，别说是开口说话，就连喂药都只能喂进去少许，五日后若是国丧，没人能有理由阻止带着兵的祁弘晟登基。
“是，只有五日。”
萧云芷面色苍白，但神色之中丝毫不乱。她走到宸妃面前，虽然身着宫女精致的绣裙，背脊却挺拔如同战士。
“既然如此，现在说什么都是枉然。”
宸妃抬起皓腕，饮了一杯酒：“我了解我儿，我和他的父皇都是道貌岸然、蛇蝎心肠之辈，可辰儿不是。他自打出生起便是花团锦簇，锦绣前程，世间千万般的雨露君恩都加诸在他身上，他自幼便想要做个大将军，平定一方，镇守江山。我曾也想过让他经受风吹雨打，让他自己学会去抢，去夺，可是到头来又是不忍。”
宸妃将面前的酒壶饮尽了，方才再次开口：
“我不忍用这些鬼魅伎俩毁掉我儿，这江山也再受不住一个心思诡谲，目无苍生的皇帝了。”
“可没想到，到头来却是你让他起了夺位之心，可是如今说这些也晚了。我了解辰儿，大战在即，他不会在此刻回京。”
宸妃说完，一双颜色深邃的眸子看向萧云芷，而萧云芷心蓦然抽痛。
这世间有很多仇恨、斗争，也有很多晦涩和遗憾。皇家争斗，一念生，一念死，当今即位时，将自己的数位兄弟杀了个一干二净的残忍还历历在目，那个位置从来不是什么锦上添花。
而是自己和亲人唯一的免死金牌。
有人为了至高无上的权位面目全非，生杀予夺，致使民不聊生，也有人为了故土和盲目的孤勇，投身战场不求回转。
与母亲见最后一面时，母亲的话犹然在耳。母亲对她说，“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但求好事，莫问前程。
萧云芷捏紧了手指，对宸妃笑道：“娘娘，殿下为国出征，为民征战，他在天下人心里才是唯一的王储。”
“我们不能让祁弘晟杀父篡位，娘娘，如今圣上还未咽气，我们还有一条路可走。”
“四皇子祁弘昀，他仍在京中。娘娘也是他的母妃，若是召集内阁大臣矫诏，禁军十万也并非摆设，我们未尝没有一线之机。”
宸妃猛然抬起眼，定定看着萧云芷：“祁弘昀？你可知她生母不过卑贱宫女，从始至终未曾得过圣上半分宠爱，年纪又幼小，如何服众？”
虽然出口反问，但宸妃却已经站了起来，在柔软的地毯上踱步几息，突然问道：
“内阁之中，张渝全不可信，范徊和姜云处只等着归乡养老，若是有风险绝不插手，唯一会站在辰儿身边鼎力支持的，只有张九珩。”
“张九珩出身鲁南大族，在朝中势力不小，可他抵不住千军万马，他手下结交的清流也无法抵御兵马刀剑，更无法与他做出违逆圣意之举...”
“娘娘，当先废太子。”
萧云芷沉声说道，一双眼眸死死盯着宸妃。
宸妃驻足，缄默不语。
*
圣上重病第三日，几个骑兵入京，自称是齐王祁弘辰身边的侍卫，并一个七品御史。几人入京后敲响了登闻鼓，召百官朝臣入殿鸣冤。
圣上重病不起，藩王皆未入京，朝中唯有一个年十五的燕王祁弘昀。宸皇贵妃及内阁大臣张九珩保举，令战战兢兢的燕王祁弘昀站在龙椅之下，主持朝事。
祁弘昀年少不经事，更是不学无术，他向朝臣祈求令宸妃娘娘垂帘听政。宸妃就坐在了珠帘之后，听殿下人鸣冤。
几个侍卫上殿后，露出了他们身后的一个衣衫褴褛，瘦骨嶙峋的女子。未等那女子开口，御史上前陈奏冤情。
“殿下，娘娘，吾乃御史何洛，固安县庆丰村人，前朝三十七年进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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