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府内一有风吹草动，俞萱总能第一时间知晓，她踩着绣鞋走得极快，碧绿色的裙摆左右摇晃。
她刚从俞夫人院子里得知这一消息，说是边关双方本在和平谈判，可不知为何一日晚，鞑靼居然发动夜袭。
赤焰营作为先锋，训练已久，但面对此突发情况，纷纷出帐，还未来得及穿戴和拿上兵器，便要应对这群早有预谋的漠北骑兵。
赤焰营为守护主力军撤回关内，与敌军展开殊死搏斗，两千余人死伤大半，其中背景最大的当属宁国公李府的公子，李敬弈。
此消息传回京城，梁宣帝拍案震怒，下诏让那些办事不力之人迅速撤回，而朝中大臣这些天也在商议替补迎敌的人选。
在俞夫人院中，俞萱不经意瞥见了大哥俞旸的样子。
原本高大的背影佝偻着，黑发束得不整齐，发丝纷乱，且双眼眼神涣散，眼下乌青，不愿与人多对视。
像极了在躲避掩藏什么。
那副模样，俞萱看得不免心惊胆战，秀眉蹙起，如白日里见了鬼。
即使现在夏日炎炎，但行在廊下不免觉得后背发凉。
俞昭身体僵直，愣愣站在长廊拐角处，俞萱一开始经过也没注意到，还是看了霜叶的眼神，才发现左手边有这么个人在。
“吓死我了。”俞萱猛地一退，捂着心口，“二姐姐，你怎的不作声站在这。”
今日玄事太多了，俞萱有时会在晚间觉着害怕，可现下青天白日的，也总觉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跟着她似的。
俞萱在原地，紧闭着眼，双手合十，向天祈祷，“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俞萱，到底怎么回事？”俞昭声音细若蚊蝇，双眼有些无神地望着俞萱。
俞萱听后就眯着眼，左右躲闪，似是不想再提及这事。毕竟死了人了，总提起万一做梦梦见该怎么办。
“大哥跟着一小批人从边关回来了，听说那个李敬弈死在战场上了……”俞萱手挡着一边脸，嗓音压低。
“当真吗？”俞昭神色淡淡，几乎面无表情。
俞萱撇了撇嘴，然后点头，“大哥的样子阴恻恻的，可怕极了，感觉整个人都变了，母亲说要请高僧来做法呢。”
…
边关初战大败，朝野皆震动。
一方面关于收回边疆十洲的谈判事宜，交由了太子举荐之人，另一方面赤焰营当初得以设立，也都归于太子。
谈判失利，再加赤焰营死伤惨重，主力几乎都葬送了性命。
东宫思政殿，太子跌坐在雕花檀木椅中，他仍然身着明黄朝服，只不过往日的尊贵与威严之下，有一丝掩盖不住的慌张。
殿中，太子的老师兵部徐大人，七弟福王，以及萧庭安纷纷聚在厅中。
殿里议事的人，只有萧庭安是刚从一线回来，众人都在等他这个亲历战事的人亲口说消息。
“并不是议和不力，前往鞑靼营中议事的文寅一开始就被扣了下来，足以证明鞑靼根本没有要议和的态度。”
“他们野心勃勃，目的就是要战。”
“故而一直在诱骗我方，营造出双方议和的假象，却又在夜间乘机发动突袭。”
徐大人坐在太子右下侧的椅中，望着站在殿中平静陈述的萧庭安。
“可边关传来的战报，早朝呈递给皇上的并不是如此，而是说我方使者狂妄冒犯，他们一再忍让，这才突然挑衅我军大营。”
徐大人捋着胡子，可奏章内容和萧庭安陈述的动机不同。
这时，太子蓦地发笑，“事已至此，宁王党羽还不瞅准时机，争相往孤身上泼脏水。”他紧咬后牙，声音凉薄。
眼下面对此等情况，皇上不得不听信宁王党羽的话，将太子的人撤下，纷纷换了宁王麾下的人。
太子母亲本是皇后，可却因后宫一些事端，于一场大火中丧生。
皇后虽死，可后位一直空悬，而宁王生母现在就是梁宣帝的皇贵妃。
朝中大臣几乎分为太子与宁王两派，宁王一党虎视眈眈，就盼着太子做错了什么事，他们好借故大做文章，直至最后动摇太子根基。
福王母亲以前则是一宫女，被册封为兰妃，在后宫的分位不算高，但也因育有一子，比其他嫔妃的待遇稍好些。
福王自小便作太子的伴读，故而此次议事也在。
“二哥，你说事情真有这么凑巧么，敌方如何得知准确消息，趁我军慌乱之际来偷袭，会不会是有我们的人……”
通敌。
福王敛下眼睫，没说出那两个字，但在场的人顺着他的话，必然都意识到了。
更何况宁王舅舅那奏章的呈递，不像一时就写好的，而是早有准备。
若是宁王等人通敌，许了鞑靼什么承诺，能发生这种事也并不意外。
一众年轻人神色各异，当属徐大人这个三朝元老更平静，他分析道：“眼下不要凭空猜测这些无根无据之事。”
“还是当想好做好现在我们该做的。”
话落，徐大人意味深长地看了太子一眼。
太子会意，议事完毕后，挥退众人，独留下徐大人。
福王与萧廷安出宫，并列而走，沿着黄瓦朱墙，一眼望去长道笔直，似是无尽。
福王边走边道：“也不知宁国公家怎样了，儿子年纪轻轻战死疆场，圣上还欲责罚他家办事不力。”
萧庭安低眼，“其实敬弈是有功的。”
闻言，福王意外，抬眼望了萧庭安一眼。
“自从议和的文寅没在规定时间内回军，我便觉得不对劲，和李敬弈带了数十人出营察看，误打误撞见鞑靼正囤积粮草。”
“本是议和，却囤积粮草，这其中肯定有诈，我欲回军汇报，李敬弈则是想趁鞑靼不备，烧掉他们的粮草。”
“所以我们兵分两路，我向指挥使秦大人汇报后，他若有所思，我提醒我们随时可能要打仗，应下令让五军严阵以待，可他却执意要等着文寅回来。”
“而李敬弈带着七八骑，成功烧掉了鞑靼的粮草，远方的黑烟直冲云霄，我们在军中都能看到。”
“李敬弈腿部负伤，但同队没有一兵一卒伤亡，都在称赞他身先士卒。”
“最后便是，当天发生了夜袭……”
福王听萧庭安平静说完，深深叹了口气，不免心生感慨，怅然道：“太子定不会亏待李家的。”
……
自从听到李敬弈死了的消息后，俞昭整日坐在房里发呆。
杨若梅实在看不下去了，连出院和其他女眷打叶子牌也不去了，专门在院子里陪着俞昭，生怕她沉闷想不开。
往常俞昭虽然安静，但好在人是有神的，可现在小姑娘双眼呆滞的模样，叫杨若梅不得不多关注她。
一日饭后，杨若梅端着消食的酸梅饮子，放在窗牖边矮塌的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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