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这世子,沈婉仪就无比后悔——去年八月初七,她为何偏偏选了那日去法善寺。
上京城中信奉佛家之人众多,就连当今圣上和太后也都是佛家信徒,是以整个上京城中大大小小的寺庙不下好几十处。
其中永兴寺以皇家敕建的身份和香火鼎盛闻名,寺中高僧辈出,时常举办讲经、论法之类的法会盛事。宫中的贵人也常遣人前来上香祈福,是上京最具威望的佛门圣地。
或许是因为颇负盛名,导致想在其做道场都十分难约,沈婉仪特意提前了大半年去约做道场,但没想到仍是低估了这永兴寺的繁忙,大师告诉她想做道场的话排期须得等年底了。
梁钺的祭日在八月份,可等不到年底,沈婉仪于是便选择了名气没那么大的法善寺。
法善寺虽不是皇家下令敕建,但香客也算络绎不绝。
八月初七,她带着梁盈去城南法善寺给梁钺做道场,前一日刚下过雨,马车行至山路半道,突遇落石,马儿受了惊,霎时失去控制,眼看就要带得她们车内的一行人翻下山谷时,幸得一好心人出手相救,这才化险为夷。
为表感谢,沈婉仪当时特意从马车下来行礼,还询问那人的姓名住址,以便日后好携礼再次登门拜谢。
哪知那人却对她的话充耳不闻,并且举止轻浮,掀了她戴的帷帽不说,还出言调戏,说要她以身相许才配得上这救命之恩。
沈婉仪当时念及他确实有恩于先,就并未与他过多纠缠,见他不答自己的问话,也就不再自讨没趣,传达了谢意之后,便令人重新架好马车匆匆离去。
那日之后没过多久,永安王府便放出话来了,沈婉仪这才明白那人便是永安王世子萧延。
沈婉仪是知道一些关于他的传言的,这几年她虽然鲜少出席上京城中的宴会,但江霁月每次来找她时,都会分享她四处听来的一些八卦闲谈。
江霁月告诉她,这萧延是上京城中出了名的纨绔子弟,府里妻妾成群,他仍整日在外面花天酒地。
并且此人还有个不为人知的癖好,那便于房事上专喜一些凌虐手段。两年前他的世子妃无端暴毙,便有坊间流言说是他醉酒后失手将人打死的。
沈婉仪虽讶然好友连这般私密之事都知晓,但她仍是将这些话都听进了心里。
她后来于是没有选择携礼拜访,只让人把准备好的谢礼送到了永安王府。
却没想到东西到了永安王府却又被退了回来,那世子还让去送礼的侍从带话回来,说是“这些俗物比不上婉仪姑娘的万分之一,婉仪姑娘若真想报恩趁早答应了这桩婚事便成。”
沈婉仪于是再也不自讨没趣,救命之恩虽是真,但也断没有逼人以身相许的道理。
她后来鲜少的几次出门都特意避着他,但按照规矩永安王父子也算朝中重臣,是她父亲和柳青砚的同僚,所以这次婚事自然也给永安王府去了喜帖。
但沈婉仪没想过他们会来,毕竟明眼人都知道,这里并不欢迎他们。
却没想到这萧延却还是厚着脸皮来了,盖头之下,沈婉仪皱紧了眉,暗想这人怎么就这么胡搅难缠。
她抬手想扯下盖头与此人对峙,手还未离开红巾就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给按下,身旁之人灼热的呼吸尽在她耳边,他用只有他二人听得见的声音道,“阿婉,别管他,我们继续。”
沈婉仪倒是没想过柳青砚会阻止她,他说完这话她才有些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或许是怕她如果和萧延对上,那对方说不定会更加来劲。
萧延确实是这样的人,沈婉仪听父亲说过,之前柳青砚弹劾他之后,他非但没有适可而止,反而更加变本加厉,日日到风月场所消遣,好几回甚至将人带到了家里胡闹,惹得他那新娶的世子妃是敢怒不敢言。
她听从了柳青砚的提议,选择继续行礼。两人行完礼,张相忙过来打圆场,他是这对新人的长辈,也是今日的主婚之人,说什么也要让婚事顺利进行下去。
见自己被无视,萧延倒也没有立即发作,他躲开张相伸过来想将他拉至一边的手,拍了拍手。
他身后的侍从抬上来数个箱子逐一打开。
众人一看,无一不惊。
站在最前的侍从唱着礼单,“永安王世子萧延,带来珊瑚镶宝香山两座,十二扇玉屏摆件一座,象牙雕塔一尊,羊脂白玉马一对......”
“贺婉仪姑娘新婚大喜。”
待到侍从终于把礼单念完,萧延把玩着手上金镶玉扳指,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缓缓道:“婉仪姑娘,听说你嫁的这夫君家世并不显,连送的聘礼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本世子便特意赶来,备了这些薄礼。也好让婉仪姑娘见识见识,什么才叫拿得出手的诚意,别叫旁人用一些寒酸的物什就哄得婉仪姑娘下了嫁。”
萧延这话一出,宾客们的目光顿时齐刷刷落在柳青砚身上。
在场众人此刻都无比清楚,柳大人明知世子已经放了话要娶沈婉仪,却还敢向圣上请旨为二人赐婚,萧世子此举是在报复柳大人呢。
萧世子这话便是在借着送礼的由头当众折辱这柳大人,嘲讽他出身低微,聘礼寒酸,这话中的讥讽之意实在是没给这柳大人留一点情面。
众人一时都不敢吭声。
柳青砚站在婉仪身侧,闻言眸色沉了沉,但却并未失态。他抬眼看向萧延,目光依旧温和,语气依旧平静,“世子客气了,贺礼贵在心意,而非奢靡。世子若真心道贺,便请入席饮酒;若是存心搅扰,便休怪我不顾及同僚情分,让人请世子出去了。”
“本世子和婉仪姑娘说着话呢,哪轮得到你这贫贱之人插嘴?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这出身给本世子当狗,本世子都瞧不上。”萧延冷哼一声,“你到敢让人请本世子出去了?”
沈婉仪本就因圣旨一事对柳青砚心中有愧,此刻听见他又因为自己被萧延羞辱,抓住红巾的手悄然握紧。
她忍住了想要掀开盖头的冲动,冲着萧延那处道,“世子盛情,婉仪心领了。只是夫妻相守,贵在心意相通,而非外物厚薄,世子出身显赫,怕是不懂此间道理。”她的语气平静无波,听不出半分恼意,却也没半分退让。
一旁的柳青砚听见“夫妻”二字,侧过头看了看她,可惜沈婉仪盖着盖头,没注意到身侧之人的视线。
听见沈婉仪终于搭话,萧延收起了脸上的讥讽,一副为人着想的模样,“婉仪姑娘不必抬举我,本世子这次来不过是想让你知道,这柳青砚不堪与姑娘相配。”
“左右婉仪姑娘你还没有入洞房,若是你弃他选择我,本世子这就带你去面圣,求圣上收回成命,为你我二人赐婚。”
简直无稽之谈,沈婉仪刚想开口,却感觉自己垂在身侧的手被人猛地握住了,红色的盖头遮住了视线,她只隐约察觉到身侧人气息急促,连握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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