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女人疯了一样扑过来,离她最近的锦衣卫下意识一脚就把人踹飞了出去。
紧接着,树林子里窸窸窣窣地钻出来不少人,每个人都蓬头垢面,干瘦如骷髅,佝偻着身子,眼睛里冒着失去理智的光芒,朝着沈珺一行人围了过来。
“吃的,有吃的。”
“吃,要吃,给吃的。”
这是一群被饥饿逼疯了的流民,就像那个女人一样,他们看不见锦衣卫手中的刀,只能看见摆在那里的食物。
眼看着有那情形稍好一些的男人已经扑了过来,沈珺继续慢条斯理地吃着手中的食物,一边轻描淡写地下令:“多摘几个脑袋下来,勿须留手。”
“是!”
沈珺一声令下,锦衣卫们虽有不忍,但也只能举刀杀人。
不是他们残忍暴虐没人性,着实是这些人已经被饿疯了,他们也没有带多少吃的,便是把身上的干粮全给了流民,这些人也吃不饱的。而吃到了食物,又没吃饱想要更多的人,才是最疯狂最可怕的。
到那时,暴.乱一起,他们还是得大开杀戒,而且不杀的血流成河,不能压制疯狂带来的暴.乱。
跟这群几乎风一吹就能吹倒的流民比起来,高大强壮武艺在身的锦衣卫简直就如同虎入羊群。
一眨眼的功夫,冲在最前面的几个壮年男人就身首分家了。
被砍飞的头颅。
临死前绝望的嘶吼。
还有滚烫腥气的鲜血。
这些带来的震慑是强大的,眼见着有人被杀,刚刚还有些疯狂想要扑过来的流民们清醒了许多,一个个忙不迭地四散奔逃。
也有那机灵的,在回过神之后,一边看着铁锅咽口水,一边跪下使劲磕头,求锦衣卫们给一口吃的。
“求求官爷给口吃的吧,我,我弟弟快饿死了。就给一口,只要给一口让他活下去就行。”
带头的人一哭求,自有其他人有样学样,也大着胆子跪下来,磕头如捣蒜一般地恳求。
沈珺慢慢走过来,问那带头求人的少年,“你们是从何处来?”
少年的眼泪把脸上冲出两道深深的沟壑,像极了痛苦在他脸上刻下来的刀痕。
“回官爷的话,草民是兖州府川漳县人。我,我们那儿这几年年成都不好,尤其是自去年秋天开始,没有一丝雨水落下。本来秋粮收成就不好,县令说皇爷加了两成皇粮,我们一家子打下来的粮食哪怕一粒都不吃,也交不起今年的皇粮啊。”
少年说到伤心处,眼睛通红,咬牙切齿道:“我爹被收粮的衙役打伤,没饭吃,死了。我娘把自己卖了,换了粮食给我和弟弟当干粮,让我们出去找活路。”
“可是天底下哪里有活路,我带着弟弟走了两个月,到处都是吃不起饭快饿死的人,若不是我敢拼命,弟弟都要被人拿去吃了!”
说到这儿,少年人嚎啕大哭:“没有活路啊官爷,天底下没有我们这些人的活路呀!”
一旁的锦衣卫各个虎目含泪,心肠软些的早就泪流不止,别过脸去不敢再看少年人脸上几乎要戳破人心的悲怆。
只有沈珺神色未变,还是那么一副波澜不兴的模样。
“兖州……”
距离京城快马奔袭三日就能到达的州府,兖州知府上个月才报了一切皆安,甚至还因为教化臣民,收上来的税款提了三成而被吏部点了个优,过了年查就要升半级,调回京城任职了。
官粮加两成这样的事情,区区一介县令是敢下这样的命令的。
那这里面必然有兖州知府的事情,而这位知府姓吴,据说是吴贤甫的族侄,这个吴知府到底是在替吴贤甫捞钱,还是替太子捞钱?
至于这样的事情,兖州的卫所居然没有报到他这里来。想来,兖州卫若不是跟人同流合污,便是干脆彻底地倒向了吴党。
沈珺摩挲着刀柄,嘴角缓缓地勾勒出一个阴沉沉的微笑来。
看来,这两年他还是太收敛,太温和了些,以至于锦衣卫所里也生出了吃里扒外之人。
至于吴党,既然敢把手伸到他的地盘来搅和,那就别怪他出手直接剁了伸过来的整条胳膊。
有锦衣卫点完人头,跑过来跟沈珺报数,被他这择人欲噬的笑脸吓了一跳。
“督,督主……”
沈珺轻哼一声,恢复了那副温柔可亲的模样,“多少人?”
“留下来的有三十四个,大都是老弱妇孺。”
“我们带的干粮还有多少?”
有锦衣卫去检查了一番,“回督主的话,若是咱们不吃,随身带的那些干粮多加些水,也就够这些人混个水饱。”
沈珺摆了摆手,“那就让他们混个水饱吧。”
反正他们不愁吃喝,只要快马赶路,要不了几个时辰就能到最近的卫所去略作补充了。
刚才还被沈珺吓得瑟瑟发抖面无人色的流民们,在听到要给他们吃的以后,登时觉得眼前这位官老爷简直就是菩萨在世,浑身都散发着佛光。
流民们再一次感激万分地磕起了头,那个少年更是颠颠跑去树林里抱出一个昏睡的男孩儿,跪下来给沈珺重重磕头。
“你叫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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