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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落花成雨
程穗余光瞥见了那抹透着冷光的匕首，心下倏地一紧，她强作镇定地瞟了眼不远处的寝舍：“我与里头的人约好了见面，若是再过会儿她见不着我，定会出来寻人。”
蒙面人勾唇，无声地笑了笑。
程穗见他竟如此嚣张，又用目光丈量了一番从此处纵身跳下去的可行性。
垂了垂眼睫，程穗再度睁开眼，“不论你来这儿做什么，我保证今夜过后守口如瓶，劳烦阁下就此放过我……”
蒙面人隔着半扇面具，一双锐利的眼眸透过清冷的月光，俯视着眼前的女郎，虽然瞧着年岁尚轻，这容貌却是生得极好，掌心似乎还在传来方才她那条柔软的小舌的触感，不觉有些心猿意马。
他攥紧了手掌心，视线缓缓往下，落在了她腰间的那只精美的绣袋。
程穗见他伸手过来，忙捂住了自己的绣袋，摇了摇头，低声道：“阁下原是求财。先放我下去。”
蒙面人轻哂一声，下一刻便将她轻易地拉入怀中，趁她还未回过神来，一把夺走了她手里的绣袋。
“等等。绣袋还我……”脚尖刚落地，程穗还没来得及站稳，手里便一空，她伸手要去抢，却见那人转身，一个敏捷地上了墙。
“想要的话，明日国安寺见。”
顾不上那人声音如山涧清冷叮咚悦耳，程穗立在原地，只觉得他虽未露脸，但一定面目可憎。
见他竟如此迅速地消失在夜色里，程穗心里又惊又怒，忿忿然咬唇，好一个登徒子，明日若是再见到这厮，待她取回绣袋，定要他好看。
“吱呀——”
“岁岁，快些进来。”
程穗连忙掉头。
眼前人一身素衣，原本披肩的小辫被扎得板正，头顶扣上了一顶素色圆帽，与玄鹤楼相见时灵气动人的姿态相差甚远。
“岁岁，是何等要事？”
程穗拉起了她的手，“阿梓，明日我们要入国安寺祈福，届时前院会遇到一个解签师，有人会将你的闺名夹在解签书中。我跟着那群贵女行动不便，你记得找到时机……”
阿梓虽然不解为何岁岁会知晓此事，听着也觉得古怪得很，但仍旧点头，“好，我听你的。”
程穗没想到她不仅没有多问，还答应得如此爽快，程穗不由得握紧了她的手，沉声强调：“明日此举若成功，你便不用被困在此处，也不必回玄鹤楼了。”
阿梓浑身一僵，原本压抑了许久的心登时找到了出口，越发鲜活地跳动起来。
“岁岁，若此番我真的重获自由，我便是你来日出宫时最好的筹码。”
“嘘——”程穗抬指掩唇，瞥了眼窗外，随后道：“明日万事当心。”
——
乌泱泱一片的人群中，程穗压低了帷帽，和王榕并排朝前走。
到了国安寺，住持小心领着皇后等人一道去了后院用早饭。
程穗心不在焉地喝着白粥，眼中泛起了一层涟漪，有意无意地观察着四周有无可疑之人。
今日不仅得留心阿梓的事情，还得找机会去寻昨日的那个蒙面人，她的绣袋，不容有任何闪失。
“程小姐……”
用完了早饭，程穗有意避开了人群，往前院走去，身后忽地传来了一道极为耳熟的女声。
“王小姐，你这是……”
“你的帷帽忘了。”王榕说着，将手里提着的白色帷帽递给她。
程穗一愣，随即扯了扯嘴角，“瞧我，竟这般马虎大意……”
身后传来了一阵凌乱的脚步声，程穗心里一个咯噔，正想着要如何摆脱，眼前的王榕却是撩开了自个儿的帘幕，轻步走近她，继而拉着她往一处狭窄的小巷藏匿。
“你一向敏锐多思，这帷帽是你故意落下的。”王榕沉声，毫不犹豫拆穿。
程穗抿了抿唇，不言。
王榕凝眉，“方才在饭堂里，你也听见了，明明知晓今日会有帝师领着太学堂的子弟们来前院祈福，为何如此？”
程穗难得听见她语气这般焦灼，忙扯了扯她的衣袖，轻声笑道：“多谢榕榕关心，不过，我并非你想的那般，我对前院之事，并无任何想法。”
王榕拽回了自个儿的衣袖，语气缓和了不少：“当真？”
程穗点点头，“绝无任何欺瞒。”
王榕左顾右盼了一番，见四下无人，这才再度凑近她耳畔，隔着帘幕低语：“我今日，却是瞧见了一件怪事儿，想请你拿拿主意。”
程穗扬眉，心里有了些不安。
“你是说，你瞧见皇后让人去寻了寺里的解签师？”
“哎……”王榕连忙抬指示意她声音放轻些。
程穗拧了把袖子，又问：“你可曾听见什么？”
王榕摇了摇头，“我离得远，只听到说，今日那解签师需得说些什么……我实在不明白，娘娘这般究竟为何……”
程穗点点头，“行，此事我知晓了，你先回去。我稍后便来。”
王榕摇了摇头，拉住了她的手，“你随我一块儿回去。今日怕是有大事发生。”
程穗凝眉，拨开了她的手指，“你放心，正因为如此，我才要晚些回去。”
“哎……”
王榕见程穗转身跑得飞快，轻轻跺了跺脚，纠结罢，还是决定转身回去。
——
上一回，自个儿落难潦倒之时，在这里头避了半宿的雨，被恰逢路过的年老帝师瞧见，且吩咐了寺里的住持暗中照拂她，因此程穗对这国安寺的布置和路线极为熟悉。
眼下，程穗恍然大悟，原来解签书里的苗头，背后之人竟是皇后。
程穗脚步一顿，不，皇后一向端庄自持，从不结交任何党派，莫不是——皇后此举本就是顺着皇帝的意愿？
程穗忍不住抬头，站在走廊上，望着院子里的桂花树，面色凝重。
借着今日午后的祈福抽签仪式，让解签师有意的提出，把在清远庵内潜心清修的宁安县主请出来与宣远侯府的世子结亲。
明着是为明年春试学子祈福，这背地里，矛头却是指向国公府。
先前程穗便听闻，宁相因着那位嫁入宣远侯府中死去的妹妹而心有不甘，与宣远侯存了间隙，众人都晓得这两家面和心不和。但宁相偏偏与国公府相交甚好，如今让国公府的宁安县主与宣远侯府的世子爷成婚，那么三者之间也能达到一个极好的平衡。
怪不得，她的好姐妹阿梓成了这其中的牺牲品，在宣远侯府中受尽冷落磋磨不说，最后竟然葬身火海……
程穗思及如此，脚步越发加疾，也不知阿梓那边是否寻着机会动手，若是不成，自个儿现在赶过去或许还能有机会助她一臂之力。
“啊……”程穗还没走到前院，身侧的门忽地开了一道缝隙，一只手便将自个儿拽入了屋内。
程穗回过头，猝不及防撞入了一个结实的怀抱。
“你这是，投怀送抱？”
头顶落下一枚轻笑。
程穗惊得抬手推搡，有了昨日之鉴，程穗果断地对着那人的足尖狠狠踩踏了去。
那人闷哼一声，手上一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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