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春序(穿书)》全本免费阅读 ggdowns.cc
第二十三章
“程小姐,皇后娘娘传召。”
程穗跟着太监进了殿内,殿门缓缓关上。
转身,程穗朝皇后盈盈一拜,行了大礼。
皇后放下修建花枝的剪子,一双鎏金凤凰绣鞋缓缓踱至她跟前,语调冰冷:“且安分三年,这三年你若是意属尚食局,本宫自会为你铺路。”
“臣女愚钝,实在不知,娘娘何出此言?”程穗把头埋得更低了,实在没有想到皇后这回连装也不装了,开门直接见山。
“三年后,安安分分地嫁给六殿下,纵然六殿下再失宠,你也能坐稳那正妃之位,不亏。”
程穗明了,皇后这是以为自个儿并不甘心嫁给六殿下,开始做说客了……
但听这语气,又好似没有那么简单。
“抬起头来。”皇后的声音越发的冷了。
程穗微微颔首,抬眼,与皇后对视。
皇后见她依旧不肯吭声,眸光亦是沉了沉,“典籍,带教师傅,只要你能想到的,本宫都应允。”
程穗合袖,高举过头顶,“臣女恳请受训前得以归家一趟。”
皇后暗暗拧了把内袖,有些诧异,这程家女竟是这般不吵不闹,平静得让人一时猜不透心思?
不,若真是如此,又如何惹得太子念念不忘,几次三番送那些个稀罕玩意儿去女学……
皇后拂袖,沉下目光,质问:“对于六殿下,你是如何……”
“臣女并无任何异议,况且,平白得了娘娘这般照拂,臣女实在感激不尽。”程穗顿了顿,又称赞道:“娘娘真是为六殿下考虑得极为周全。”
皇后何尝听不出这程家女的讽刺意味,磨着牙关,警告味十足:“你说到做到,三年里,安分些。若是敢动旁的心思,休怪本宫不留情面。”
程穗福身行礼,轻声道:“娘娘言下之意,臣女明白;只是,太子殿下那边,有劳娘娘费心了。届时若是出了差错,只怕不是臣女之过……”
皇后拂袖,撇唇,冷声斥道:“放肆!”
“臣女告退。”程穗面不改色,干脆利落地转身。
程穗足尖堪堪落地台阶,殿内霍然传来了一阵杯瓷碎裂的声响。
抬眼望着被困于宫苑一方天地的云景,程穗忽而觉得乏味至极。
——
黄昏时分,程穗缓缓走向备好的出宫的马车前,小白正捂着袖子抹眼角。
“呜呜呜……”
“你哭什么?谁欺负你了?”程穗拍了拍小白的后脑勺。
“奴婢只是听闻,小姐三年后竟要嫁与那六殿下,而不是小姐心仪之人;一想到如此,奴婢便为小姐感到不值……小姐,我苦命的小姐……呃!”
被捂住唇的小白颇为无辜地眨了眨眼,抬头盯着程穗。
程穗勾起嘴角,扬眉,轻声道:“无妨,还有三年,这其中的变数无人能料到。那个六殿下能不能活到那时候,还是个未知之……嗯?”
小白抬手摁住了程穗柔软的唇,接住了程穗眸子里的疑惑,小白随即摇了摇头——小姐慎言啊……
程穗收手,抖袖,失笑。
小白连忙抽回了自个儿的手,合拢告罪。
“罢了,榕榕那边如何了?”
小白缩了缩脖颈,左右察觉四下无人,随即踮脚,凑近程穗耳边,低语:“皇后属意王小姐许久,不久后便会有所动作。”
程穗淡然点头,那王榕韬光养晦这般久,既躲过了苏晴晴的暗算,又得了今日的良机。论学识才华,那高位,也该是她的脸……
“小姐可有话要带给王小姐?”
程穗踏上马车台阶,撩开车帘坐进车厢,无声地抿唇。
——只愿她今后,将这条宫巷走得顺遂罢……
放下车帘,程穗摁了摁空荡荡的腰间,顿时想起了那只绣袋。
真是棘手。
嘶,怎的又落到了那登徒子手里了。
——
夜已深。
洗漱罢,程穗一身藕荷薄裙,缓缓坐在桌前,低头专注地翻动着《入春序》。
【天机阁无量天师卦卷新语,春日宴程家女与六殿下天定良缘。】
指尖在“良缘”二字上停顿了许久,程穗凝眉,当真是良缘,而非孽缘么?
一旦嫁给那个六殿下,若是日后他阻碍了自个儿去尚食局……
那她自然也不会手软。
“小姐,春寒料峭,又穿得这般单薄了,当心着凉。”小白上前给她披上了一件外袍,不放心地探了探程穗的手,果真有些冰凉。
“铺子近来的生意如何了?”
“县主那边来人传话说一切都好。小姐先前研制的那些新奇餐食在茶水铺里很是畅销,但,玄鹤楼那边的掌柜的一直不肯松口。”
程穗接过小白递来的茶,轻抿了一口。
“小姐可要看看账本?”小白露出神秘兮兮的微笑,毕竟近来光是那些糖水便赚得不少。
程穗摆了摆袖,“今日眼酸,明日再看。”
小白点点头,端着空了的茶盏退下。
“小姐还是早些歇息罢……”
闻言,程穗点点头,见房门被小白关上,便继续低头,不料窗边渗透了一道絮风,竟是将那本话本子的书页“簌簌”的翻到了末后。
【殿试毕,皇帝殁,太子登基,戚六护妻,暗中谋划,有夺位之嫌,遂死于叛乱。】
这一行字引入眼帘,赫然刺得程穗眼眸发疼。
怎会如此?
那登徒子,竟会为自个儿做到如此地步?
程穗心存疑虑,不甘地往后翻了翻。
【戚六之妻程氏,新皇心甚悦之,欲纳入后宫;然程氏心系亡夫,不堪受辱,遂自刎殉情。】
话本子自手中滑落,程穗的指尖颤抖不已,心跳得极快。
不,她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她从不愿欠任何人的债,也不会轻易为他人而死。
无数个念头在程穗脑海中盘旋,现如今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被这本话本子印证了,虽然自个儿不再死于程欢嫁与太子的前夕,却仍旧不得善终……
程穗实在不知,自个儿到底哪里讨那个太子殿下欢喜了,竟平端惹了这祸事,还搭上了那个登徒子戚六。
咬紧牙关,程穗拿起那本烫手的话本子,从头翻了一遍。
【国安寺凌阁,程家女换装,太子恰逢路过,惊鸿一瞥,遂心生爱慕……】
“呵……竟是如此!”
程穗一时怒上心头,若说戚六是登徒子,如今算是冤枉了他,这太子殿下数月来送了各样的宝器入女学,众人都晓得他有意于自个儿,然而这源头竟是来自于此……
程穗揉了揉作疼的额,她入女学,本就无意于争抢那太子妃之位,唯恐沦落为程欢那般面目可憎的妒妇模样,可如今,自个儿竟是被强行拉入局。
她不想死,也不想旁人因自个儿而死,当务之急,便是这三年里,让太子殿下厌恶了自个儿,也是极好的。
若是三年后还得嫁与那戚六……想法子与他分开,各奔东西,也是极好的一条路。
到时候,自个儿开的铺子生意红火,每日都能研制自个儿喜欢的吃食,累了便躺在后院里晒晒日光,程穗光是这般想着,便觉得那样的日子舒坦至极。
可……天机阁那无良老头卦卷里的内容实在碍眼得紧,她不能走寻常的和离之路,得另想个法子才好。
程穗躺在床上想了一宿,也没有想出一个极为稳妥的法子。
小白将账本摆在自个儿跟前时,已是天光大亮。
皇后只允诺自个儿返家五日,时光过隙,五日很快就要结束,明日一早便得入宫,程穗一想到要受训三年,这日子当真难熬。
程穗一边翻阅着账本,一边听小白将近来铺子与玄鹤楼的纠葛细细道来。
“近日来,留君亭来了一笔大单子。玄鹤楼不仅不肯与咱们合作,还一直打压我们……”
“据说,玄鹤楼的掌柜并不是真的老板,幕后还有位东家,县主前不久让暗阁的探子打听到,那人名号风雅,唤作‘任初’公子。”
任初?
这名儿倒是稀奇得很。
不知怎的,程穗忽地想起了那位蒙面人,神秘兮兮的;那位任初公子,究竟是传闻中的高深莫测?还是故弄玄虚?
“那位任初公子手里有一柄胧月雕花骨扇,县主派人查过了图鉴,乃锻造局里顶尖的大师亲手打造。”小白说着,将那张图绘递给了程穗。
扫了眼那柄精致且华丽的骨扇,程穗挑起眉梢。
脑海里不自觉的浮现出那个蒙面人若是手持此扇,该是如何的招摇。
“小姐?小姐,在忧虑何事?为何脸这般红?”小白心里一紧,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狐疑:“也没有发热啊……”
程穗陡然回过神,怎么回事,近来为何自个儿脑子里都是那个家伙!
不成,眼下正事要紧!
来日出宫的快活日子,就靠这些生意了!
挠了挠后脑勺,程穗拍板,“今日咱们出去一趟!”
“去何处?奴婢好准备准备行囊。”
程穗悠悠然启唇:“留君亭。”
下了马车,程穗坐在了自家铺子里头,透过窗口,远远地望着对面的留君亭。
明明是自家铺子离这留君亭近些,近水楼台的事情,却因为玄鹤楼不肯合作,不少的客人被抢走,实在过分。
“听闻那宋衍今年春试中举了!”
“果然,人不会一直走背运的……”
“宋举人七日后便要于留君亭设宴,来往宾客可不少。”
程穗想起了那人,上京河畔伸出援手,捞自个儿上岸;女学遴选那夜,他亦是及时出现为自个儿把脉;春日宴又冒着顶撞皇子和户部侍郎之子的风险,上前为自个儿解围。
说起来,自个儿还不曾向他好生道谢。
——与此同时,城西马馆。
“哎呀,宋举人今日到访,小店蓬荜生辉啊!”
“李老板,我来取我的马车。”
李老板一愣,随即想起了那夜,扭头朝伙计大嚷:“快,快去将那匹红鬃马和马车取来。”
宋衍被请到了上座,桌案前是各色的小吃和佳酿,宋衍面上却没有丝毫喜色。
李老板见状,趁机开口:“如今举人这样的身份,应当配得上更好的座驾才是……”
宋衍摆手,摇了摇头,语气越发失落:“千好万好,我只想要最开始见到的。”
李老板有些不解,但还是让人将马车牵至门前备好。
宋衍取下腰间的钱袋子,正要递给李老板,却被对方推拒了。
“如今举人形势大好,将来必定前程似锦,若是一朝状元及第,还望您多担待小店生意才是……”
“只道是,为时已晚。”宋衍望着那匹红棕马,眼眶微微泛红。
“公子,宣远侯府有请。”一个小厮提醒道。
宋衍回过神,他如今,家中还有些琐事要处理,容不得这般眷恋已经沦为他人怀中的明月。
“且慢!”一个清脆的女声自身后传来。
宋衍扭过头,循声望去。
眼前用彩绳精心编织了一头小辫的女郎,正坐在浑体通黑的马背上,俯瞰着他。
“阁下便是宋衍么?”
“敢问女郎有何要事?”对上她过于明媚的眼眸,宋衍拱袖,礼貌恭谦。
“我家岁岁为了感谢公子几番照拂,以茶水铺的名义,为公子赠了几桌的茶点,供公子在留君亭宴请同僚。”
“茶水铺?”
宋衍疑惑地皱眉,他倒是有所耳闻,近来上京城里有家茶水铺除了茶水之外的糕点吃食都颇为新奇。
就在留君亭的对面。
印象里,那分明是一家只有夏季凉茶畅销时才会有些生意,平常冷清至极的铺子,如今倒是摇身一变,成了整个上京城里唯一能与玄鹤楼抗衡的春序轩。
思及如此,他又听得马背上的女郎发声:“公子不必多疑,正是留君亭对面的春序轩。”
回想起她方才提及了“岁岁”二字,宋衍拱手,朗声道:“既然是程小姐的友人,在下明白了。”
“别误会,岁岁只是表达谢意,春序轩的茶点不收任何银两。公子无需顾虑,若是本就属意玄鹤楼的宴食,便不必轻易改动,想来岁岁若是得知让公子为难了,怕是心有不安。”
“女郎莫要多虑,在下本就对春序轩的茶点心生好奇,如今得知竟有如此渊源,便更加确信了此番的选择。”宋衍弯唇,抬眼对上了女郎诧异的目光。
“县主,那边已经准备妥当了……”
“嗯。既是如此,宋公子不妨随我一同去瞧瞧岁岁为您庆贺备下的茶点?”重梓没想到这位宋公子竟是这般善于变通,先前她便听闻春日宴上,这位宋公子曾不顾得罪权贵的风险,挺身而出为岁岁解围,如今看来,这样貌身段还有通身的气质,不失为一位风度翩翩的郎君。
宋衍没想过,眼前骑着高头大马飒爽英姿的女郎,竟是宁安县主,原以为是哪家商贾之女,如此看来,倒是个胆大心细的女郎。
一同到了春序轩,宋衍有意往四处看了看。
“别看了,岁岁已经归家,明日一早得入宫了。”重梓一语道破,随即捧了一碟瓜子杏仁酥抵至他的下颚前,眉目含笑:“尝尝。”
宋衍双手接过,掂起一颗酥仁便放入口中,细细地咀嚼。
“如何?岁岁今日起了个大早,亲手做的。”重梓面露得意之色。
闻言,宋衍的眼睛都亮了亮,随即注意到重梓戏谑的目光,耳垂不由得泛起一层薄红。
栾苑。
前院春絮翻飞,莺舞草长。
殊鞍默默站在树下,望着自家主子那张阴沉沉的脸,心里越发不是滋味。
自春日宴后,被赐婚的主子至今为止,脸上没有丝毫喜悦,还时常捏着手里的绣袋出神。
日头上了枝头,殊鞍压着腰间的佩刀,大步冲上前,“殿下,属下这便取了那程家女性命!”
“谁让你擅自做主的?”戚岸蹴而一声厉喝,抬眼瞪他。
殊鞍狠狠的呆住了,他见不得自家主子如此烦心。
可也没想到主子竟会因为这程家女动怒……
“近来殿下如此心神不宁,想来是被……是被未来的正妃……”
“她是本殿未过门的正妃,今后对她放尊重些。”戚岸敛眸,语气沉了沉。
“属下失言了,稍候便去领罚。”殊鞍点点头,咱也没想到,原以为自家殿下是不喜那程家女,没曾想,近日来,殿下已然喜爱那程家女到魂不守舍……
收好绣袋,戚岸起身,踱至台阶前,站定,望向宫墙的雕梁,启唇:“玄鹤楼近来如何了?”
“留君亭那桩生意,被……被抢了……”
戚岸别过头,一对柳叶眸冷冷地扫了过来。
殊鞍垂首,“那宋衍,竟是于昨个儿选了春序轩……”
戚岸捻袖,淡淡道:“让你查的人查到了没?”
殊鞍一僵,随即开口:“查是查到了,不过,殿下,若此人……”
“少卖关子,有话直说!”戚岸拂袖,颇为不悦地呵斥。
“那幕后出谋划策的茶点师傅,是……是殿下您未来栾苑的正妃……”
眼眸微微睁大,戚岸的眸中掠过一丝惊艳,单色的唇不怒反笑:“你是说,春序轩的老板,是程穗?”
“正,正是……属下命人顺着宁安县主手里那批暗阁之人,一路追查,得知,春序轩一夜之间枯木逢春般的生意,与正妃脱不开干系……”
戚岸阴沉着脸,接过殊鞍递过来的记录,目光落在了她昨日的行踪上。
“她去了春序轩,还做了茶点……”
“是,宁安县主特意去请了宋衍来尝……”
“嘶拉——”
戚岸面无表情地撕碎了手里的纸。
殊鞍恨不能找个地儿把自己埋了。大事不妙啊,自家殿下这,这分明是要杀人的节奏啊!
深夜。
程穗换好寝衣,弯腰,吹灭蜡烛的瞬间,只觉得身后传来了一股风。
阴阴凉凉的。
还没来得及转身,腰间便箍着一双极为有力的臂膀。
“救……”来不及呼救,唇就被人堵住了……
“嘶——”
唇齿间渗开了丝丝血腥味,程穗借着清冷的月光,狠狠地踩了那人一脚,趁着他不备,自他怀中逃窜而出。
程穗的指尖堪堪够到了门边,就被身后人一把捉住了手腕。
后背被压制在窗边的软榻上,程穗抬了抬腰,那人呼吸变重,另外一只手轻松地掐住了她的细腰。
双手被禁锢在软枕上,腰身也被狠狠地掐着,程穗仰起脖颈,便要张口。
“呃……”原本的呼救声转换成了一声疼吟,程穗只觉得脖颈上的利齿带了几分狠劲,程穗毫不怀疑,若是自个儿再轻举妄动,他便能随时咬断自个儿的动脉,眼中瞬间弥漫着浓密的血红色,程穗慌张地闭上眼,随即又睁开。
“你……你究竟要做什么?”
“程穗。”
耳垂被卷入了霸道的舌间,反复揉捻,程穗浑身止不住轻颤,一双杏仁眸漾开了盈盈秋水,“登……登徒子……”
“程穗——你这里,究竟藏着谁?”
心口被一只灼热的手掌的掌心覆盖,程穗紧张得大口喘气,衣襟前绣着的窈窕软云起伏不断。
这是她第一次听见那人用本就悦耳的声音唤自个儿的名字……
本来应该是旖旎的氛围,程穗却感受到了浓郁的杀意。
“你,你就不怕我叫人……”
“只管叫,你我如今本就有婚约,终究不过是领顿罚的事情。”他低低笑着,嗓音略带了些嘶哑,“谁叫我,情难自禁……”
腰间的力道变得越发肆意,程穗难耐地轻颤着:“众目睽睽之下,你不觉难堪?”
“如此甚好,让他们也好生瞧见,便没有人再能将你夺去……”月光将程穗的脖颈晕染得如同天上云,他的眼眸越发幽深。
本就单薄的寝衣的衣襟被他弯曲的指尖轻轻勾住一角,作势便要划下肩头,程穗扭过头,唇边依旧残存着血腥味,还有一丝酒味……
酒味……
程穗凝眉,定睛一看,那人的柳叶眸在月光下越发幽凉,“你,你喝多了,放开我!”
半抹衣襟自肩头滑落,“戚六!”程穗鼻尖一酸,几乎是带着哭腔。
戚岸浑身一僵,随即扬手将她拥入怀中,轻轻抚挲着她瘦削的后背,温声低哄:“程穗,别哭……”
“你,你混账!”
“嗯,我混账……”
程穗眉目一怔,随即开口怒斥:“你半夜不睡觉跑来这里发疯做什么!”
戚岸偏头,将半张脸埋入她柔软的颈窝,蹭了蹭,低语:“自然是过来偷香……他们唤你什么……岁岁么?岁岁……”
“闭嘴!不准叫!”程穗抬手便要将他推搡开来。
哪知那人屹然不动,反而将自个儿搂得更紧,唇齿间吐字发音越发缱绻:“岁岁……”
程穗抽了抽泛红的鼻尖,对着他凑过来贴贴的脖颈便是一口,带着软糯的鼻音:“你走,赶紧走!”
戚岸敛眸,侧过头,赖在她的肩头,纹丝不动,“我很难过……”
程穗磨了磨牙尖,难过什么,明明刚刚被欺负得快要哭出来的是她。
“岁岁不仅把贴身之物送给了林家公子,还亲手给宋衍做吃食,就连太子给的赏赐都收下了,唯独,唯独与我不亲近……”
程穗搭在他肩上的指节微蜷,他竟是将自个儿所有动向都了解了。
不过……
“那绣袋,是我掉了,被林公子捡起了而已。”程穗恢复平静,试图将他推开,放缓了音调:“戚六,你能否将它还给我?”
戚岸闻言,紧锁的眉头稍稍舒展,松开了对她的禁锢,“当真是你掉了的?”
程穗瞥见他手里拎着的那串绣袋,赶忙伸手去夺,却被他往后又挪了挪。
“你!”
“我要讨点好处。”戚岸直言不讳。
程穗一怔,随即拢紧了衣襟,一副警惕的模样:“你要作甚?”
咧唇,戚岸扬眉,“我要吃你亲手做的茶点。”
程穗抿了抿唇,终是缓缓点了点头。
掌心落在了她柔顺的发顶,戚岸眸光发沉,若眼前人一直这般乖巧,便好了。倘若不然,但凡背叛他的,都该死……
程穗将那只绣袋揣在手心,转身回到了床榻上,扯过被子将自个儿包裹得紧紧的,露出一双惊惧的杏仁眸,“你快走!”
“明日一早,我要吃到。”
戚岸长身玉立,落在月光里,眉目如画,如同飘逸的仙人。
上回春日宴,程穗惊慌之余,摘下帷帽时,并不曾细看这六殿下的长相,如今一看,果真如那些贵女们口中所言,此人的皮囊当真是漂亮得紧。
她的目光落在了他垂在身侧的手,指节分明,善于丹青,可方才那双手是如何霸道地掌锢着自个儿的,程穗闭了闭眼,她腕间至今的触感仍旧鲜明。
程穗不由得缩进被褥里,将自己团成了一个球,背着他,颇为不满地嘟囔:“知道了;你快走!”
“呵。”戚岸淡淡笑了一声,转身离开。
程穗却是一宿难以入眠。
照着如今戚六这般的作为,若是来日嫁与他,他生得那样高挑,手上的力道又是这般……朝夕相对的……难免让人心惊胆战……
程穗捂了捂自个儿发烫的脸颊,早知如此,便不该入女学,应当趁着与阿梓取得联系之际,好生在宫外开间铺子,做点小本生意,也比如今混入了这场浑水中的强……
一想到那戚六日后竟会因自个儿而死,程穗心里便越发不安……
程穗咬了咬唇,若是要自个儿为他殉情……不,她才不会……
翻了个身,天光微微亮,程穗不由得叹了口气,到底要如何才能阻止那场动乱……
从皇后殿里受完训,程穗浑身酸疼,却还得被其他的宫人们监督着,时刻保持着仪态端庄,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回寝舍。
不远处的回廊的亭子里,坐着一人,一身华贵幽蓝长袍,正举起手里的白玉茶盏,远远的朝她颔首示意。
程穗脚步一顿,作势便要转身绕路而行。
“六殿下……”身后的宫人恭恭敬敬道。
程穗垂眸,哀叹,照如今的架势,自个儿是摆脱不了戚六的纠缠了……
“本殿与程小姐有话说,你们且退下。”
“是。”众人何尝不知,春日宴后,这位程小姐便与六殿下结了婚约,天定的佳偶天成,无人胆敢因着宫中的规矩搅乱了二人培养感情……
因而宫人们各个对视一眼,便匆匆退避三舍,恨不能找一处地缝钻进去,让二人眼中毫无他人最好。
程穗走向石桌,见食盒里摆放着自个儿做的那些茶点,“既然小白已将茶点送到,那我便告退了……”
戚岸一把拽住了她的衣角,“你便这般不愿见到我?”
程穗扭过头,心一横,直视戚岸的目光,语气坚决:“如若有得选,我想出宫。”
手指缓缓松开,戚岸怔怔地俯视着她微恸的双眸,喉结滚动了一下,艰难出声:“你便这般不愿见到我?”
程穗拢了拢袖,索性摊牌:“若是殿下不干涉我入尚食局,三年后,嫁娶之事,本就由不得我,我自是会嫁与殿下。只是,我的心,从来都不在男女之事上,还望殿下莫要强求。”
掩在袖内的手微蜷,戚岸扯了扯嘴角,轻哂:“你又怎知,我与你不是逢场作戏?”
心下一震,程穗垂了垂眼睫,福了福身,“如此甚好,我与殿下,便两不相欠了。”
不等戚岸再多言一句,程穗逃也似的直奔寝舍的宫径。
留在亭内的戚岸垂手,拿起一块糕点放入口中,一点点咀嚼着,明明加了甜香的花蜜,可舌间泛起了一丝苦味。
他皱着眉,兀自搁下了半块糕点。
两不相欠,他不允!
皇后殿内。
“当真?”
“正是,程小姐与六殿下今日闹了不愉快,两人分开时,脸上都没有喜色。”
皇后自软榻上起身,身边的素香搁下拂扇,紧跟其后。
皇后瞥了眼跪在殿前的那名侍者,正是栾苑里头的,“若有半分欺瞒,当心你的脑袋。”
“娘娘,此事千真万确,其他的宫人远远的也瞧见了。”侍者跪伏在地,重重地磕了好几个头。
皇后脚步稍顿,一旁的素香会意,取了一盘的碎珠串递至那名侍者跟前。
“多谢娘娘。”
侍者退下后,皇后拿起了柜子上的一柄白玉雪松,“拿去赏给王榕。”
素香忙接下,“不过,近来,太子殿下郁郁不乐;宁相那边,也有了些许不快。”
皇后眸子骤冷,“苏晴晴那日推连棠落水,这般嫁祸之事想来没有少做,若是允了侧妃之位,这后宫来日定要翻了天。”
素香垂首,“不知娘娘意欲如何?”
——
春日午后,院中花卉争妍斗艳,涌动着浓郁的花香。
程穗回到寝舍,瞥了眼窗边的软榻,回想起昨晚的纠缠,不由得双颊微热。
别过头,她忽地听见院中喧闹非常。
程穗探头,只一眼,便望见了苏晴晴被众人围了一圈。
“苏姐姐,这些,都是皇后娘娘赏赐的?”
苏晴晴勾唇,“自然。”
说着,苏晴晴便轻步往程穗寝舍这边踱来。
“程小姐,这些赏赐实在太多,你瞧瞧……”
“皇后赏赐,我岂敢妄动。”程穗面不改色回应,斜眼示意小白将门关上。
“哎……你不识好歹!”苏晴晴吃了个闭门羹,扭头,院子里其她贵女脸上的羡慕也收敛了许多,纷纷放下手里的首饰,快步回到了自个儿的寝舍内。
苏晴晴盯着被众贵女退还的那些首饰,气得直咬牙。
“小姐,若她日后真的成了太子的侧妃,咱们今日是不是太过……”小白顿了顿,试探的觑着自家小姐的脸色。
程穗一声不吭地拿起书卷,细细翻看,全然不在意。
今日同戚六表明了态度,也不知道他接下来会如何,程穗连续翻了好几页的书卷,越发心烦意乱。
小白见状,忙给程穗倒了一杯春茶,小声道:
“小姐,今日,其实是六殿下的生辰……奴婢还听闻,今日亦是六殿下的母妃的忌日。”
程穗眉尖微挑,竟是如此……
自个儿今日把话挑明了,他该不会多想吧……
抬指,揉了揉额侧,程穗撇唇,有些苦恼。
回顾过往,他也没有做出伤害过自个儿的事情……
可,可他那样的人,总是让人看不透的……
程穗喝了口春茶,舌尖微涩,“这茶为何这般苦?”
“小姐,这还是特意加过花蜜的……”小白不解地拢袖,嘀咕:“小姐素日里不是最喜这茶了?说是比糕点还甜……”
“你且退下,我要一个人静静。”
入夜,晚风浮动,花影映如龙。
程穗披衣下榻,倚在窗扉,偶一瞥,余光扫到了一抹极为熟悉的高挑身形。
那人提着一挂瓷坛,背靠着花树下。
夜风一吹,树上的花瓣抖落了不少,纷纷扬扬的,依次地落在了他的如幕墨发间,宽敞的肩,垂曳的衣袂……
程穗紧紧地望着他眉眼间缀着梨花花瓣,心念一动,忽的很想帮他将那些扰人的花瓣尽数拂落。
可,就这般远远望着,那人在月色浸染下,像是画中走出来的山月仙人。
程穗几乎没有犹豫,提着一盏灯,拉开了房门,下了台阶,一步一步走到了院子里。
戚岸别过头,醉眼朦胧间,竟是瞧见一个披着洛水华服的美人缓缓乘风而来,微微荡开的裙裾如同水华花,端的是步步生莲。
“你怎的又来了……”她的声音柔柔的,莫名的,如同极为上乘的绒羽,一层一层撩过他本就烦躁不已的心。
“你别过来了。”戚岸说着,仰头,又狠狠地灌了一口酒。
程穗回想起他昨夜醉酒时待自己的那股子狠劲,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你醉了,快些回去罢……”程穗单手揪紧了披风的系绳,另外一只手提着的灯却在下一刻落了地。
“唔……”
程穗不知怎的,一时不察,竟又被他一把大力地拽入怀中,纤弱的背抵在了花树前,粗砺的质感让她骤然冷了眉。
感受到怀中人的僵硬,戚岸敛眸,抬手揽住她的腰,似要将她揉进骨血中。
“呃……”
腰间硌得慌,程穗下意识便要推拒开,指尖却传来了极烫的触感,她惊得喘了一声,生涩的舌尖却被卷入了新的纠纷之中。
花树枝头缀着花骨朵颤了颤,盛开的蕊心沾了几分薄雾。
“不,不要……”她抽噎不已,浑身禁不住战栗,整个人纤弱无力地挂在他结实的臂弯,纵然她有意坚持晨练,此刻亦是招架不住他这般恣意的侵夺。
“不是无心于我,那又为何出来见我?嗯?”戚岸眼眸深沉,加重了这个吻。
“你放开我,我要回去……”程穗奋力地别过头,下巴被大手捏着,被迫转回与他对视。
程穗眼尾泛红,眼睫垂挂着湿濡,整个人如同被蜘网困住的蝶,挣扎不得。
戚岸咧唇,冷笑:“我不是没想过放过你,可岁岁还是低估了自个儿蛊惑人心的本事……”
“我没有……”程穗惊诧地睁大眼,却被他如炽的眼神再次熨烫了一遍。
咬噬着她柔软的唇,戚岸贪婪地一遍一遍描摹着那姣好弧度,低喃:“既是心软朝我踏出这一步,那我便不准你回头。我们之间,没有两不相欠,只有不死不休。”
今后,无论如何,她都只能是他的。
“放开我,你,你慢些……”程穗仰首,脖颈熨帖而来的阵阵酥麻让她泣不成声。
“轻声些,乖,莫要惊动她们……”戚岸垂了垂眼睫,低低笑着,顺势含住她红得快要滴血的耳垂。
闻言,程穗浑身瞬间紧绷,咬住了牙关。
“真乖。”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满意的将融化成春水的怀中人抱起,踱步寝舍内。
在床榻上翻了个身,程穗背对着他,身后却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灼热的掌心搭上她的腰间,程穗浑身紧绷,冷声:“还有三年,你连这三年都不愿等了么?”
手掌顿了顿,戚岸翻身,自她身侧卧下,片刻后,又将她捞入怀中。
“你!”
“别动,让我抱会儿……”他的嗓音低哑。
气息滚烫得不像话。
愤懑地扭过腰,程穗欲转身将他赶走,她忽的一僵,腰背处那熟悉的……
“你!你……”她气得语不成句。
戚岸闭着眼,轻巧地将她揉入怀中,淡淡应了一声,随即出声警告:“再乱动,我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来……”
程穗咬了咬唇,闭着眼,强迫自个儿忽略身后那个随时会迸发灼伤人的火炉。
身后人蹭了蹭她的后脖颈,如云的触感让他心笙摇荡,一遍遍啄吻罢,遂喟叹:“这日子过得快些便好了……”
床幔微微晃动,带着些穗子轻摇。
闭着眼,程穗死死拽紧衣裙,极力忽视身后隐忍待发的架势……
月上中空。
戚岸倏地睁开眼,将被子替她掖好,转身出了门。
栾苑。
“殿下,这几次欲加害正妃的查到了,人已经押在书房。”殊鞍风尘仆仆赶来。
戚岸没有停留,加快脚步走向书房。
“越翎参见殿下。”
“起来说话。”戚岸别过头,望见了越翎身后被压制住的那抹纤柔的背影。
“她是王家小姐王榕。”越翎抱臂,“藏得太深了,不过,她今夜还打算对岁岁姐姐下手时,被我截获了。”
说罢,越翎自袖中取出一枚粉包,递至戚岸手中。
戚岸示意他人退下。
房门被带上。
跪在地上的王榕抬头,面上冷静如斯,“臣女为殿下铲除祸患,殿下这是何意?”
“谁告诉你她是祸患的?”戚岸踱至她跟前,自袖内顺出一柄胧月雕花骨扇,缓缓轻摇。
“若没有她,殿下本该迎娶的另有他人,离皇位也更近一步。臣女不过是助殿下一臂之力。”
王榕垂首,背脊挺直,语气掷地有声。
“你近来借着苏晴晴之手,铲除了不少的劲敌,你一心奔着太子去的,便不用拿本殿来做借口了。”骨扇轻摇,戚岸一对柳叶眸里平静无波。
“臣女之心,绝无二意。”王榕下意识攥紧了衣袖。
戚岸摇了摇头,真是嘴硬,冰凉坚硬的骨扇末端挑起她的下巴,戚岸微眯着眼,冷嗤:“你且安心做你的太子妃,程穗是本殿的人,倘若再对她有动作,休怪本殿不留情面,毁了王家上下。”
闻言,王榕的脸色煞白,垂着的手登时脱了力。
糟了,原本要下在程穗杯子里软骨散竟到了她自个儿身上。
“听着,本殿不想再在此处见到你。”
戚岸冷漠至极的话音刚落,门被打开,暗卫随即将王榕拖了下去。
殊鞍随后进了书房,“殿下,二殿下的人还在女学寝舍的后门候着呢……”
戚岸抬眼,眉目凛然,这戚慧竟敢觊觎他的岁岁,今夜还联合了王榕……
“既是如此,本殿便送他一份大礼。”
——
“太子殿下……”苏晴晴半睁着眼,柔腕攀附着那人宽阔的肩膀,娇声唤道。
“怎,怎会是你!”
苏晴晴被这一声大喝惊得彻底醒了神,看清眼前人时,忍不住惊恐大叫:“啊啊啊啊……二殿下!”
皇城宫巷。
来来往往的宫人口里忍不住嘀咕。
“听说了没?宁相义女与二殿下昨夜厮混……”
“嘘,低声些。”
“据说,还是被陛下和皇后当场撞见的……”
丞相府。
“逆女!当初念你是忠义侯遗孤,才收留你,如今你竟这般饥不择食!”
“大人,大人,事已至此,再责怪也毫无意义了。”宁相夫人连忙拉住宁相。
苏晴晴捂着火辣辣刺疼的脸颊,跪坐在地泣不成声,一想到昨夜谋划太子不成,竟是将自个儿搭了进去。
如今领了圣旨,不日便要嫁给那本就生性花心至极的二殿下,苏晴晴昏死过去的心都有了。
“如今女学也不必去了,就在家待嫁!”宁相几乎是从牙关里磨出的声音,气得拂袖而去。
苏晴晴回想着过往,恶狠狠地磨牙,定是那戚六与程穗搞的鬼!
这两人看起来与世无争和善得很,实际上心眼子八百个里头,七百九十九个都坏透了的!
苏晴晴越想越不甘心,她明明听见王榕那药是要给二殿下和程穗的,怎的落到了自个儿身上!
再说,苏晴晴原本是计划去太子殿里的!
她既着了道到了二殿下宫里,那太子殿里的又是何人?
“啊!”苏晴晴惊得瘫软在地,登时细思极恐。
东宫。
“臣女参见太子殿下。”
戚慈浑身一僵,“昨夜……”
“昨夜并无任何事情发生,还望殿下莫要挂怀。”王榕合袖,瞥了眼床头的烟龛,眸光潋滟。
戚慈捻袖,撇唇,“你放心,孤并非宵小之徒,自会对你负责。孤允你侧妃之位,至于正妃……恕孤不能给……”
王榕面上温和一笑,“能常伴殿下左右,已是臣女之幸事,不敢奢求旁的。”
“希望你日后与孤的正妃好生相处。”
王榕盈盈一拜,只要是戚岸要的,她都会做到:
——放弃太医院的司职。
——成为太子殿下的枕边人。
可究竟为何,程穗那样的灾星,什么都不用做,便能轻易牵动戚岸的心……
甚至,连眼前的太子,也对程穗情有独钟……
王榕至今为止都能清晰的记得,昨夜情热之时,太子在自个儿耳畔唤的一声声“岁岁……”
——
程穗没有想到,自个儿一觉醒来,这皇城的天都要变了。
这三年发生的变故实在太大,王榕放弃了最初去太医院任职的打算,如愿成了太子的身边人,不过是以侧妃之位。
五公主在御前求得一道圣旨,如愿嫁给了户部侍郎之子林深。
宁安县主成日缠着准备殿试的宋衍,至今无果。
苏晴晴与二殿下自从春日宴后意外搅和在一块儿,成了二殿下正妃的苏晴晴,这段时日没少找机会在程穗跟前晃来晃去找茬。
而戚岸总是神不知鬼不觉出现,时而替自个儿解围,又或是背地里给那些人下绊子。
程穗将这些都看在眼里。
戚岸默默为她做的,程穗面上嫌恶抗拒,心里堵着的位置却不知不觉的一点点在为他挪开。
心动之余,程穗没有忘记自个儿当初要入女学的目的。
三年女学考核之后,她便可以选择尚食局的司职,这是皇后当初允诺的。
因而程穗毫不犹豫地上报了自个儿的任职状。
让程穗意外的是,皇后没有失信,恳请皇帝次日如约颁布了诏令。
程穗接过尚食局的宫牌时,整个人都如同踩在云端。
“听说了么?六殿下昨日冒雨在皇后殿前跪了许久,愣是给他未过门的正妃求来了尚食局的位置……”
“怎会如此?”
“后宫中的女眷一旦入了宫籍,便不能再参与司职的遴选,程家小姐才华卓绝,手艺也是让人叹为观止,只是,她一旦嫁给六殿下,便不能再肖想尚食局的官职……”
“六殿下一向无欲无求,只是为了正妃能入尚食局,竟是甘愿做到如此地步!”
程穗攥紧了腰间的宫牌,狠狠地顿住了脚步。
程穗在宫中这些年,并不是不知道这一项规定,一旦成了宫妃,便不能再入司局,谋得官职……
原本与皇后达成了交易的她并不在意这些,可戚岸是不知情的,他竟愿意为自个儿做到如此……
程穗不由得加快脚步,回到了寝舍,从暗匣子里翻出了三年前从程家带进宫里的那本《入春序》的话本子。
——让程穗百感交集的是,她竟然看到了新的结局。
【秋闱毕,宋衍状元及第,皇帝殁,太子戚慈登基为新帝。
二殿下戚慧受其正妃苏氏(苏晴晴)挑拨,背地里嚼舌根,被新皇冠以毒害先皇的罪名,拔了舌头。苏氏落了狱,待生下腹中子后,便与戚慧问斩。
戚岸暗中密谋篡位,欲登基之后,赐死兄长戚慈,收回其妻程氏于尚食局的职权,令其协理后宫,坐稳皇后之位。
程氏不愿戚岸双手沾染鲜血,背上谋害兄长的罪名,遂找到宋衍,欲联手将七殿下扶持上位。
不料,被戚岸察觉。】
合上《入春序》,程穗恍惚间,竟是身临其境。
【夜深,烛火摇曳,程穗接过戚岸递来的一杯酒,顿觉晕眩。
一觉醒来,她低头看了眼自个儿身上竟是穿着皇后的衣装。
“娘娘,尚食局的掌事女官求见。”
程穗怔住。
尚食局的掌事女官,不是自己么?
一觉醒来就这样换了人?
她还成了皇后?
不,她想要的人生,从来不是这般被束之宫阙。
“七殿下呢?”她先前便听闻那位七殿下光风霁月,说是个病秧子,实际上是不愿卷入朝堂争斗之中,故而以病推脱,如今正值动荡之际,本就应该将他推举出来。
“七殿下,病重,于昨夜……殁了……”
程穗只觉得浑身发凉。
“小白!小白人呢……”
“陛下说,小白照顾娘娘不力,昨夜一并……将她赐死了……”眼前陌生的侍女低头,哽咽道。
程穗起身,强撑着打起精神,“让开,我要见戚岸!”
“娘娘……陛下吩咐,娘娘今后没有传唤,便只能在殿里待着。”
程穗见侍女哭得这般梨花带雨,登时心如死灰。
御书房。
“陛下,娘娘她……”殊鞍轻声开口,欲言又止。
“她想见朕了?”戚岸放下折子,面上露出喜色。
殊鞍垂首,近来,皇后娘娘对陛下这般冷淡疏离,都被众宫人看在眼里,若是得知接下来此事,陛下定又要大发雷霆……
“说话!”
戚岸沉声呵斥。
“娘娘见宫里新进了女子,精心给您挑选了好几个,如今正在外头候着呢……”
殊鞍说着这些,只觉得头皮发麻。
戚岸冷笑了一声,随即起身,怒气冲冲直奔皇后殿。
程穗猝不及防被他拉着压制在床榻边,怒喝:“戚岸!”
“朕当初便说过了,你我之间,没有两不相欠,只有不死不休!”他附身,目光灼热,气息滚烫,手下的动作亦是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皇后程氏被囚于殿中,而后生病,试图死遁被发现。终其一生,不得见天日。】
捂了捂脸,程穗心酸至极,怎又沦落到这般结局。
似乎无论如何,都得不到她想要的自由……
不行,她既然事先知道了这些,便不会让这样的结局上演。
她必须得为自个儿好好谋划。
春日夜,月明星稀。
万籁俱寂,唯独院前虫鸣声声。
“明日,便是与六殿下成婚的日子了,小姐,早些歇息吧……”小白劝道。
程穗支着下巴,望着窗外,“娶了我,他会死。”
小白惊诧不已,“小姐,您,您怎的对六殿下起了杀心?”
程穗拿出当初戚岸送自个儿的匕首,借着月光细细端详,回顾往昔,她与戚岸曾经在这隐秘的月光下,做尽了许多不可说之事,没曾想,明日竟要倒戈相见了。
“没有人,可以困住我。”就算是戚岸,也不行。
程穗绝不允许自个儿被困于那后宫的城墙内,如同先前的那位皇后一样……
一天天的下去,变得面目可憎。
栾苑。
“殿下,明日便是大婚,这是在调制什么呢?”殊鞍好奇地凑上前。
戚岸抖了抖手里的药粉,封瓶,下定了决心般:“我要她活不过第二日。”
殊鞍浑身一抖,“殿,殿下您说笑呢吧……”自家殿下这几年的眼珠子都恨不得挂在那位未过门的正妃身上,还暗暗吩咐自个儿去为欺负正妃的人下了不少的绊子。
怎会舍得让她死呢……
戚岸面不改色地收好瓷瓶,兀自吹灭了烛火。
——
大婚当晚。
脖颈抵着一抹冷光,戚岸正要抬头,只听得程穗声音骤冷:
“我不愿嫁你。”
“岁岁这般,是想和离?”
“六殿下看不出来?我分明是想丧夫。”
“你既然费尽心思娶了我,便要有作为夫君的自觉。我要你承诺:不准觊觎那高位拖我入局,不准干涉我经商。”
戚岸有些诧异,“你先前一心所想的不是尚食局的掌事女官么?”
“那高位不胜寒,大病一场,我幡然醒悟,只觉得在江南辟一处酒馆,便心安理得过此余生。”
戚岸绷直了身子,“你要去江南?”
程穗冷冷如瞥了他一眼,“若你见不得我这般恣意妄为,那便一纸和离书,你我再无瓜葛,江湖不见。”
“岂会如此,我既娶了你,便不会轻易辜负,你若是想开酒馆,我底下人手随你差遣,都是训练过的死士忠心无二夫人用着也趁手些。”
“既是对你忠心无二,又怎会甘心为我所用?”程穗愣了一下,没想到他竟然如此不依不挠。
他的手搭在了她的后腰,戚岸趁着她出神之际,顺势将她拉入怀中,“你我既已成婚,便是夫妻一体,我的,自然是你的。”
程穗拧眉:“倘若我一心想出宫,定居在江南,你……”
“如若真有那么一日,夫人在何处,我必生死相依。”
“哪怕要你放弃那唾手可得的江山?”程穗顿了顿,不解地俯视着他。
戚岸扬眉,不置可否。
程穗缓了脸色,“记得你今日所说的,若是违背誓言,你我各别两宽,永不相见。”
戚岸微笑:“算命先生说得没错,我们俩的确极配。”
程穗抿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own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