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金乌西坠，苏家人酒足饭饱，才从侯府登车回府。
莳星有意无意关注着苏渺月，自从她出现在假山后，就一直在强颜欢笑，给人感觉怪怪的。
侯府地势偏远，面向远山，暮霭时分，明丽的晚霞犹如一张落幕的巨伞，将地平线以上罩得浮光跃金，莳星紧紧盯着家人远去的马车，只见苏渺月乘坐的那辆忽然一拐，进了大路分出的一条小道。
莳星睁大双眸，立刻唤人跟随。
管事回来后告知莳星，苏渺月的马车去了附近一个小山庄，莳星这才恍然，郭氏的确在附近有一座陪嫁山庄，名为仙雾泽，她们母女偶尔会来此小居。
苏渺月应该是提前打算好的。
莳星按下心头的不安，回到屋里，刚绕过屏隔，就见颜玦坐在床沿，腿间分得很开，一条腿还高高抬起，踩在檀木雕花床板上。
他托腮撑在膝上，眼色如潮，携带暗莹沉浮。
目光乍一相触，莳星跟被烫到似的，脸上飞起红云，小跑去了净房。
颜玦目露怔松，接着唇边掠起了一抹笑意。
*
仙雾泽建在一个小山坡上，山坡种植茶林，沿着盘山小路至坡顶，地势十分平坦，院子盖在那里，犹如居住在云中。
苏渺月回去后，立刻让采茗点了安息香，天青瓷三足香炉浮出袅袅烟气，她穿着寝衣缩进被窝，一下又一下地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
今天真是见鬼了！
采茗又模糊地说了几句话，轻飘飘擦过她的耳际，很快屋里便只剩下一盏夜灯，光影恍惚晃动。
苏渺月裹紧被子，翻身朝里。
香气滋扰，钻进鼻孔，占领意识，直至彻底控制了她。
夜灯瞬间熄灭，苏渺月在在黑暗中不断下坠。
梦里有只手将她翻了过来，她像戏中的傀儡，完全顺从着那只手，被浪颠簸起伏。
安息香燃了整夜。
天光大亮后，她倏地睁眼，只见床榻凌乱，低头又见自己浑身不着寸缕。
苏渺月猛地抱住光裸的双肩，两眼露出呆怔之色。
腰间酸软不止，两腿颤得不听使唤，苏渺月掀开床帐，看见地上胡乱扔着她的寝衣。
她按住眉心，不知自己所处人间还是鬼蜮。
*
昨天在席间，为着颜丹的宝石簪子，颜玥又和她吵了几句，莳星一早起来，便让小奚打开她不常用的首饰盒，开始挑拣。
眼见要折财，小奚拉长了驴脸。
“这个玉貔貅是老太太给的，不好送人。”
莳星默默伸手向一支攒珠钗，小奚捂住不放。
“这钗脚画了星宿，暗合姑娘的生辰，是姑娘的生辰礼。”
“这是苏家祖传之物，姑娘不信的话，我这就翻嫁妆单子给姑娘看。”
莳星正没头脑，芳芷快步走了进来，“夫人，有客来了。”
趁她问话时，小奚赶紧抱走了首饰盒子。
“是您姐姐来了。”芳芷先把苏渺月领进了茗宣堂的后花园。
昨天压下的不安浮出水面，莳星紧蹙起眉。
“走吧。”她长声叹息，走了出去。
唳月亭挂着几面湘妃帘，帘子落下大半后，阳光便只余一截金色宽边落在地面，亭内有一半是凉翳翳的。
苏渺月坐在里面，金色碎光透过缝隙，照得竹泪似霞影，风力晃动间，似乎她脸上也有异样的霓虹。
莳星和芳芷进入亭中。
夏末时节，余热未烬，苏渺月却穿着兜帽披风，苏梅色暗银纹的绸料很显名贵，却不合时宜。
细看之下，苏渺月似乎浑身泛着凉气。
姐妹俩对视过后，一阵沉默。
芳芷眼睛一轮，语调轻了又轻，“我去准备茶水点心。”
莳星点点头，坐在姐姐对面。
芳芷无声退下，一声高昂的鹤唳从假山后传来，苏二拍着翅膀，俯冲到亭外的一块土石上，歪头望着主人。
莳星挥挥手，让它离远些。
苏渺月沿着苏二飞来的假山望去，目光明显磕了一下。
莳星心念电闪，想起昨天看见的混杂松针的泥土。
“姐姐昨天去了仙雾泽？”她把手放到石桌上，交扣在一起。
苏渺月失态地啊了一声，才捋了捋鬓边，收拾好神色，“是啊，在府里老是觉得憋得慌。”
“仙雾泽离侯府倒近，姐姐没事可以常来，姐姐打算住多久？”
找着了话题，两姐妹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只是彼此都心不在焉，浮于表象之下，尚有猜度涌动。
苏渺月的眉宇间渐渐阴霾。
莳星捕捉到她的变化，眼里露出疑问，双手扣得更紧。
苏渺月万分迟疑。
莳星便耐着性子，等她决定了，再应对。
苏渺月望向假山，又将视线调回来，喉咙艰难吞咽。
莳星竖起耳朵提起心。
苏渺月的脸绷得紧紧的，目光阴水水地洒在她身上，“星儿，我昨天在侯府的家祠遇到了鬼。”
她直通通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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