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桐青亦有所觉,他脚步微顿,侧首而观,几位老妪对上他视线,纷纷低下头去。
卫鸢遥心知有异,正欲上前询问,前者却低声摇头:“无妨,你二人先寻客栈落脚。”
寻得客栈安顿停当,已近黄昏。
小绿头拴在后院槽头,正嚼着新拌草料。卫鸢遥推开木窗,见空桐青独自立于檐下,遥望西天渐沉残日出神。暮色将他身影拉得细长,似要融进将至夜色中。
“老鬼,你欲往何处去?”她轻声问。
空桐青未回头,只淡然应了声:“往苍梧氏旧邸一观,兴许能记起什么。”话音落,形体已随晚风消散。
无垠雪走到她身侧,递近一杯温茶:“容他独处片刻罢。”
自那日与苍梧心正面交锋后,空桐青便总独自立着,遥望远处出神,不似往日那般言语带刺、眉梢含傲,颇具几分萧索之色。
二人对坐窗前默然饮茶,窗外华灯初上,锦州城夜景喧嚣。卫鸢远望街上往来行人,忽觉这古城像个巨大的谜匣,而他们立身匣边,即将揭开匣内重重旧尘。
翌日天未亮透,卫鸢遥便醒了。
她与无垠雪简单用了早膳,便往昨日那茶摊行去。晨雾未散,茶摊前旧桌长凳犹在,昨日那几位老妪却不见踪影。
正怅然时,街角转出个佝偻身影。正是昨日其中一位婆婆,挎着竹篮缓步走来。
“婆婆!”卫鸢遥快步上前,笑盈盈作了个揖,“婆婆可还记得我二人?”
老妪抬头,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又望向她身后的无垠雪,最后落在二人身侧空处,乃是昨日空桐青站的位置。
卫鸢遥柔声道:“昨日婆婆久久凝视我们那位同伴,可是面熟?”
婆婆攥紧竹篮,四下张望片刻才压低声道:“那俊后生……形容极像老身幼时,家中长辈提起过的一位伏鬼公子。”
无垠雪眸光微动:“像?”
“与画像上有七八分相似,只是画像上那位更清傲些。”
卫鸢遥心下一动,眼波流转:“能令婆婆铭记至此,想必是位了不得的人物?”
“自然。”婆婆于长凳坐定,竹篮搁在膝上,面上浮起追忆神色,“那位尊姓空桐,单名一个青字。家中长辈曾言,其乃百年难遇的奇才,符阵双绝,剑术通神……可惜啊,英年早逝。”
无垠雪在她身侧坐下,浅声试探:“既是奇才,怎会早逝?”
卫鸢遥立即接话:“莫非染了恶疾?”
婆婆连连摆手:“非也非也。”她凑近二人些许些,“听闻为镇压苍梧氏的怨鬼……殁于半见天。”
二人对视一眼。卫鸢遥顺势问:“苍梧氏?晚辈为外乡人,只听得此姓不祥,却不知究竟是为何。”
老妪长叹一声,目泛悲悯:“前朝那苍梧氏,实在可怜。”
她缓缓叙述旧事,卫鸢遥与无垠雪静听在侧,晨雾渐散,日光过檐,将长街划作明暗两界。
“此乃百年前的事矣。”
“苍梧氏时任晟州刺史,居于锦州城,为官廉正,两袖清风。到任见民生凋敝,便暗中查访,不想竟牵出一桩惊天贪墨案,赃银流水直通当朝尚书府。刺史暗集铁证据,却畏于尚书与附庸权势,迟迟不敢上呈。”
“那时节,苍梧氏二小姐苍梧心,已与空桐氏的青公子互许终身。”婆婆说着,抬手轻抚竹篮,“郎才女貌,本是佳话,谁料……”
“彼时尚书早已察觉,暗寻一位邪术士。术士不知使了何等手段,竟将空桐青引离锦州城。待苍梧氏按旧例为民祈福时,尚书骤然发难,污蔑苍梧氏借祈福之名行厌胜之术,意在毁坏国运,更将贪墨罪名全数反扣。”
“刺史老爷当庭喊冤,言要呈上证据……”婆婆摇头,“可证据早已丢失。之后尚书府便是雷霆手段,极权贵一党罗织罪名呈上,圣上震怒,下旨满门抄斩。”
“行刑刀斧手,乃是高氏,其为谄权贵……生生将刺史夫妇皮剥了。尸身悬于城门示众,足七天七夜,才随其余族人尸首胡乱抛去不知何处的乱葬岗。”
卫鸢遥拧眉如川,仿佛已看见百年前那座血色刑场,闻声枉死之人的抽泣。无垠雪的手悄然覆上她手背,掌心温热。
“后事如何?”她定了定神。
婆婆沉默良久,方道:“听闻……自那以后苍梧心化作了厉鬼。”
怨气冲天百日不散,苍梧心成为鬼王首事,便是杀上半见天,她认定是空桐青出卖于她,窃取证据,害她全族惨死。
婆婆再度叹气:“待青公子赶回,万事已晚……后事,老身便不清楚了。只听闻空桐氏不久亦遭灭门,诸数权贵接连暴毙,高氏嫡系被杀绝,旁系仓皇逃出锦州城。”
她抬眼望向长街尽头:“至那时,圣上才命人重查旧案,数月后真相大白,还苍梧氏清白。可活人已逝,徒留清白何用?”
茶摊静极一瞬,远处传来货郎叫卖,稚童嬉笑,人间烟火如此鲜活,衬得旧事愈发苍凉。
卫鸢遥喉间发紧,忆起蒙山洞窟内那具断颈女尸,月下那袭秧色古服,原来那清冷如仙之身影,曾遭受如此经历。
无垠雪眸色沉静,可握她的手亦在轻颤。
“婆婆,”卫鸢遥轻问,“当年……当真断定是空桐青窃证么?”
婆婆思忖一二,而后摇头:“后来查实,是那邪术士做的手脚,嫁祸于青公子。只是他怎会知晓藏证处……”她顿了顿,倏然忆起什么,“那邪术士行刑日,站在刑场内大笑,说什么,欲往阴曹地府,再度折磨青公子与心姑娘。”
无垠雪眉峰微蹙:“那术士,与二人相识?”
“似是旧怨。”婆婆取篮起身,“老身只知晓这些了。二位若欲打听,城北有位说书瞎子,祖上在衙门当差,兴许知晓得更详细。”
卫鸢遥怔怔望向老妪远去之影,心头沉闷,正欲与无垠雪谈话,忽闻身后有人唤她:
“可是卫鸢遥姑娘?”
回头便见一风尘仆仆的汉子,正牵马持画张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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