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灯火通明将那潜入屋内的贼人面容照的分外清晰徐韶华看了那人一眼,似叹似惋的缓声开口:
“果然是你啊。”
“刘吏。”
灯火之下即便刘吏穿了一身夜行衣可是他那眉眼却分外有特色,打眼一看便能识得,这会儿刘吏看了一眼自己那被挑飞了三尺远的匕首,沉默了一下却道:
“一个好好的书生,作甚学武?”
“刘吏一个胥吏不也是有功夫在身?”
刘吏哑口无言可是看着徐韶华的眼神还是有些惊疑不定他虽不是自幼习武,可也算是略有所成,如何能轻易在这少年手中败北?
“呵多说无益,你早就知道是我了?”
刘吏被桃枝指着咽喉他索性直接盘膝而坐抬眼看着那灯光之下容色惊绝的少年心中很是复杂。
“只是略有猜测罢了,没想到刘吏还真是一夜都不愿等啊。”
徐韶华淡淡的说着刘吏却忍不住攥紧了衣服下摆,这徐韶华的本事他又不是没有见过,不先下手为强,难道要等他将自己点出来吗?
刘吏沉默了一下,随后这才看着徐韶华咬着牙道:
“此番布置我自认也是无一疏漏你究竟是如何发现的!”
徐韶华没有说话而是走到桌前将早就准备好的麻绳拿过来将刘吏绑的严严实实这才悠哉的坐回了原位。
“都说了我只是对刘吏你有些猜测罢了所以这才厚颜留在了县衙想要看看刘吏你能不能沉得住气没想到……”
徐韶华惋惜的摇了摇头刘吏一时眼睛都被气红了难不成这还是怪他沉不住气了?!
“早前县令大人便说了那张瑞牢房的钥匙只有他和刘吏你管着而那牢门的锁头并没有被破坏的痕迹是以问题只能出现在钥匙之上。”
徐韶华这话一出刘吏却不由道:
“你不是说犯人也有嫌疑吗?”
“是我若不这么说今日在此处可看不到刘吏你啊。”
“你诈我!”
刘吏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着小子在花厅说的话只怕是故意说给他听的!
什么精通溜门撬锁的犯人只消把牢里犯人都排查一遍
他这是逼着自己来灭他的口!
毕竟徐韶华距离发现自己的破绽就差一层窗户纸自己怎么可能放过他!
刘吏将眼睛瞪得老大他看着徐韶华呼吸急促半晌
这才道:
“我早该想到我早该想到你生性狡诈怎么可能在花厅里说那些故弄玄虚的话!”
徐韶华笑而不语他抬手为自己倒了一碗茶水虽是已经凉了可在夏日里倒是刚刚好。
徐韶华轻轻抿了一口茶水他微微垂眸叹了一口气。
刘吏回过神来盯着徐韶华:
“你作何叹气?”
“我只是在为刘吏的独女可惜有这样一个放跑了朝廷钦犯的父亲她才五岁以后可怎么办啊……”
刘吏如遭雷击一霎时血丝布满了眼睛红的仿若滴血:
“别说了别说了!”
“为何不能说?刘吏五年前丧妻
“住口!住口!住口!她丢了!她回不来了!我只想要她回来!我只想要我的女儿!!!”
徐韶华听到这里面上终于露出一抹了然:
“果然如此。”
刘吏一通发泄后有些茫然的看着徐韶华随后徐韶华看向屏风:
“于大人马大人你们可以出来了。”
随后刘吏便愣愣的看着那两个颇具威势的背影自屏风后走了出来他不由喃喃道:
“大人……”
刘吏忍不住双目泛起泪光他方才……只是想做一个明白鬼他相信只要自己赴死自己的女儿也能无恙。
可这会儿看着与自己朝夕相处自己视为伯乐的县令大人刘吏改坐为跪他将头埋得很低恨不得找个地方钻进去。
“刘吏你有难处可以来寻本官何至于此!”
于沉忍不住痛心的怒斥出声马清则是坐在了徐韶华的身边面色平常唯有看向自己身旁的少年眼中闪过一道奇异的亮光。
“大人大人怎么会在此处?”
于沉闻言闭了闭眼这才道:
“当初张二牛之案你亦从旁听审你几时看到徐学子如今日这般故弄玄虚了?
你素来沉稳可每每事临己身便乱了分寸我叮嘱过你多少次……”
“咳!”
马清轻咳一声于沉险险的住了口这些话已经不该是自己这个时候说的了。
可是刘吏这会儿那双目含着的泪水终于不堪重负的落了下来他声音沙哑:
“是属下辜负了大人的栽培之恩。”
于沉不再说话徐韶华这时才适
时道:
“刘吏说这话,是有些为时过早了。
刘吏有些迷茫的看着徐韶华:
“徐学子此言何意?
徐韶华闻言,缓缓起身走向此刻跪在地上的刘吏,他的声音平静无波:
“刘吏可知道为何张瑞会在当日于公堂之上指认了霖阳知府许青云?
徐韶华不等刘吏回答,便继续道:
“只因那许青云想要将计就计,顺势杀了张瑞。若非我大哥去的及时,如今的张瑞不过一具尸体!
与虎谋皮的下场已经摆在眼前,张瑞尚且如此,刘吏当真能确定你那被其抓走的女儿还活着吗?
“我……
刘吏有一瞬的神情恍惚,随后便听到徐韶华那轻之又轻的声音在耳边传来:
“现在,只有刘吏你可以救你的女儿了。刘吏,你要救她吗?
刘吏面上闪过挣扎之色,于沉看到刘吏这幅模样,心里又气又痛,可还是忍不住道:
“你还在犹豫什么?我知你素来看重你那女儿,现在机会可是摆在你面前了!
于沉的话,让刘吏终于下定了决心,他看向徐韶华,郑重道:
“徐学子,还请您教我!
“自然。
徐韶华闻言,含笑应下,随后这才道:
“张瑞可是让你留下等我?
徐韶华这话一出,刘吏不由得面色一变,随后这才惊骇道:
“徐学子,你,你如何知道是,是张瑞……
“这种阴暗上不得台面的算计,与张瑞的一贯风格如出一辙。
徐韶华唇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容,只怕当初张瑞能突然倒戈,也只是情势所迫,一个能用生母性命为自己前程铺路之人,又怎会坦然赴死?
徐韶华此言一出,于沉不由有些汗颜,还是马清好奇道:
“小郎君,这张瑞到底是如何在光天化日之下不翼而飞的?
徐韶华看了一眼有些心虚的刘吏,似笑非笑道:
“谁说是光天化日了,那只不过是障眼法罢了。
“什么?!
马清和于沉皆是面色一变,徐韶华抿了抿唇:
“今日在牢中,两位大人也看到了,若是张瑞躲在墙角,便是狱卒提了灯笼,也看不清其面目,那日早班结束前,衙役和狱卒们看到的人,真的是张瑞吗?
徐韶华这话一出,刘吏猛的抬起头,整个人都麻了!
要知道,当初张瑞说出这个计策的时候,他都已经惊为
天人可是这徐学子今日才来第一日!
他怕是天生克张瑞的吧!
徐韶华并未理会刘吏的惊骇他只是缓缓抬起眸子淡然道:
“县衙的大牢学生已经随狱人的脚步走过一遍那甬道十分狭隘仅可容一人通过只这一点可作的文章便大了去了。”
随后徐韶华以指沾了些茶水在桌上画出了大牢的平面图:
“两位大人且看此处有两处死角
徐韶华顿了顿:
“而且若是学生不曾记错那时候正是瑞阳县暴雨落下之日天色黑沉谁又会注意到身后的尾巴?
倾盆大雨之下足迹痕迹都会随之被冲的一干二净……”
徐韶华这番话让于沉和马清都不由得齐齐倒吸一口凉气他们面面相觑一番半晌无言。
而一旁知道实情的刘吏这会儿表情已经彻底木了。
当初那个为张瑞此计惊讶的自己仿佛一个傻狗!
“那那早班的狱卒看守的人看到的人影不容作假啊!”
于沉追问着徐韶华看向刘吏:
“其实学生白日说的确实都不是虚言犯人可不是全然清白的否则刘吏也不会急急要来灭口。”
徐韶华只不过是将信息点都打乱说了出来罢了真真假假之下刘吏可等不得。
刘吏深深低下了头马清这才补充道:
“可是里面有犯人与张瑞合谋?其替张瑞坐了半日的牢?张瑞要改变自己的出逃时间迷惑人眼势必要让那人代替自己做出活人的动作姿态。
可是其他犯人便没有那么多顾忌了而那牢中水碗的风干痕迹也就有原因了那犯人急着逃回自己的牢房哪里会管水不水的?”
马清这话一出徐韶华只含笑点了点头:
“马大人猜的极对。”
马清闻言却汗颜的摆了摆手小郎君就差将饭喂到自己嘴边了他做不出来但嚼一嚼还是使得的。
“难怪徐学子说那张瑞出逃要天时地利人和这可不都用上了吗?”
于沉如是说着众人又是一默。
而后刘吏直接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请您救我!”
徐韶华单手扶起刘吏刘吏还想跪可是怎么都跪不下去随后便听徐韶华语气淡淡道:
“方才不是说了吗?你
的女儿,可是只有你才能救。
在这过程,他逮个张瑞也不过分吧?
刘吏摸了把泪,黑脸汉子做出这幅模样看着有些滑稽,随后,徐韶华这才不紧不慢道:
“若是我没有猜错,张瑞之所以留刘吏在县衙,便是要刘吏来杀我吧?
刘吏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徐学子说的不错。
“这,又是何原因?
于沉忍不住发问,徐韶华垂下长睫,沉静道:
“因为他恨我。他因为我做了叛主之事,哪怕现在那些人需要他翻供,可来日他必定死无全尸。
刘吏这时才有些艰涩的开口道:
“我,我接触张瑞的时候,他,他本不欲理会那些人,直到他听说那些人可以答应他一件事后,这才,这才开始布局。
于沉这会儿也像是想起什么道:
“我,我之所以请徐学子前来,也是因为不知听谁说了一句当初张二牛案子里,徐学子实在厉害,这才,这才起了想法。
于沉说完,不由有些担忧的看向徐韶华,原来从始至终,这都是针对徐学子的杀局!
徐韶华听到这里,唇角却缓缓翘了起来。
他该感谢张瑞,让自己名正言顺的参与到这桩案子里,他知道许青云背后的靠山非同一般,可是他筹谋那么久逼出许青云种种罪证。
现在,他想要翻供?
做梦!
“这些事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徐韶华抬起头,面色已经变得一片平静起来,他只是看着刘吏吩咐道:
“刘吏,你稍后离开,想办法联系到张瑞,告诉他我这里守卫太多,你没有动手,但是你会伺机再动手,动手前,你要见你女儿一面。
“记住,这是你唯一可以确定你女儿生死的机会。一但被人识破,你和你的女儿都会有危险!
刘吏闻言,手指颤了颤,随后狠狠点了点头:
“好!我,我记下了!
徐韶华一面说着,一面为刘吏将衣裳上的褶皱拉平,随后这才继续道:
“而你,可以将我今日在花厅所言全部告诉他,取信他。
“你可以去了。
徐韶华话音落下,刘吏冲着他抱拳一礼,随后深深看了于沉一眼,这才转身离去。
月色皎洁,这座僻静的小院终于彻底安静了下来,等于沉和马清离开后,徐韶华打了一个哈欠,随即上榻安眠。
一夜无梦,翌日,徐韶华早早便起身了,趁
着这里无人,徐韶华顺手抄起昨日那根功劳最大的桃枝,在院中练起了剑。
九霄心法与九霄剑诀相辅相成,晨雾朦胧之中,少年的身影宛若游龙飞凤,月韵流霜,随着一片桃叶翩然落下,少年斜飞桃枝,下一刻,那桃叶竟轻轻落在了桃枝尖端。
“倒也算是落叶归枝了。”
清晨的日光之下,少年轻笑一声,颗颗饱满的汗珠顺着少年无瑕的面颊上缓缓低落,徐韶华以桃枝而撑,抬眼看向天空,胸腔起伏着,他的面色却格外平静。
天亮了,不知刘吏做的如何了?
一座鲜有人迹的小院外,刘吏怀着忐忑的心情敲响了大门,门子看到刘吏那苍白的面色,没有吱声,直接将他请了进去。
一进门,刘吏便低着头,跟着门子朝明堂走去,这会儿刘吏心里无比忐忑,当日他帮张瑞逃出去后,只依着吩咐将张瑞送到这里。
可其实他并不确定张瑞是否还在这里,可是他知道这里有张瑞的人。
不多时,管家走了进来,看到站在明堂的刘吏,笑着道:
“昨日便听说先生要的人进了县衙,刘吏今日是来复命的?”
刘吏用自己在心中预想了百遍的姿态,做出了垂头丧气的模样:
“唉……”
刘吏这声叹息一出,管家不由收了面上的笑意,他眯着眼睛打量刘吏:
“刘吏这是怎么了?”
“我,我并未杀死徐韶华,县令大人看的他实在太紧了!先是马大人亲请,后头那徐韶华又说了些关键之事……”
刘吏话还没有说完,一个茶碗便从屏风后飞了出来,滚烫的茶水直接落在刘吏的肩头,刘吏立刻惨叫一声,随后这才看到屏风后一个面色阴冷的白衣少年缓缓走出。
这便是,张瑞。
许青云等人想要他翻供,如今倒是锦衣玉食的养着他,张瑞为许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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