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真一族的士兵们没有给大昭丝毫体面离开的机会。
骑兵由北南下,轻而易举地突破了大昭在北边孱弱的防线。
除夕前夜,骑兵渡过黄河后,几乎是在一夜之间便打到了陈桥门外,京师已然岌岌可危。
三衙禁军们做着最后无畏的抵抗,只求为大昭飘摇的未来求得一片生机。
原本便萧索至极的年味彻底被打破,宫城内乱成一片。
女官内侍们仓皇而逃,珠宝金钗被他们藏在行囊中,在慌张的神色间滚落一地,被逃亡的脚步匆匆踏碎。
“殿下,文帝!文帝不肯走!”崇政殿外,小果子带着哭腔,从宫道上跑了过来。
“什么?”许弋将赵元往小果子身前一推,“你先带陛下走,我回去找阿姐。”
“姨姨!姨姨!我和你一起去找娘亲!”赵元追了两步,一把拉住了许弋的袖子。
“元儿乖!先走!姨姨一定把你娘亲带回来。”许弋半蹲下来,扶着赵元的肩膀认真道。
“姨姨,我……”赵元惶急地睁着眼睛,她怎么能丢下娘亲和姨姨,独自一人逃命去。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些带陛下走!”许弋对着小果子严厉道。
“诶!”小果子当机立断,一把抱起赵元向着宫城外奔去,“陛下,老奴得罪了!”
“小果子!你放我下来!不然看我回头怎么罚你!”
赵元在小果子的肩头哭喊道,一张脸憋的通红又气又急,万一娘亲和姨姨再也不回来怎么办。
“祖宗啊,咱就听殿下的话吧。”
小果子苦涩地回应着赵元,脚下发足急奔。
福宁宫,赵凝破天荒地清醒了过来,她看着眼前跪倒在地的崔逢,始终不敢相信大昭当下面临的窘境。
“荒谬,女真一族总共只有三支兵,他们哪里来的胆量撕破合约,从会宁府越过燕京一路打到我大昭的。”
“陛下!自阿骨打攻下北燕的宁江州后,就有各地的熟女真等不少长期受到燕武帝压迫的部族前往投奔。”
“再加上燕云十六州过去的叛将降军,大金的兵力早已超过了六十万啊!”
赵凝在殿内踱起步来,她的脑袋很沉重,仿若马上要坠往海底。
她要花费很大的力气,才能在水面上保持呼吸。她右手握拳,一下又一下猛烈地敲击着太阳穴,喃喃自语道,“别掉下去,别掉下去。”
崔逢单膝跪在地上,心中焦急万分,三衙禁军的战斗力并不是很强,眼看着金兵就要杀进内廷了!
所幸,逍遥王殿下匆匆赶来的身影终于让他松了一口气。
“芙儿!你来得正好!你告诉我,金兵打到京师来了,这是真是假?”
赵凝看到许弋,迎上前问道。
“阿姐……你醒过来了阿姐。”
许弋惊讶道。
“我睡了很久么?”赵凝的神情恍惚了一瞬,又接着问道,“童贯呢?樊不野呢?我北线的三十万大军呢,就算金兵打过来又有什么要紧的呢?把他们打回去不就可以了。”
“阿姐,大军……早就被雪崩活埋了。”
许弋忍不住跪下来,“阿姐,是芙儿没用,是芙儿没有守好大昭。”
“不对啊,我京师十二道城门,共有三十六枚火炮,他们怎么能打到宫城里来的?开炮轰他们啊!!!”
赵凝瞪大着眼睛愤怒道。
京师还有火炮的么,这倒是许弋不知道的。
难道京师之中有奸细,亦或者阿骨打的内应,他们才会这么快攻破陈桥门的?但现在想这些已经来不及了。
“可是,阿姐,金兵已经杀进拱宸门了……”
“啊……大昭是要亡了啊。”
赵凝出了神,如梦般呓语道。
“阿姐就和芙儿走吧,出了宫还有一声生机。”
许弋摇着赵凝的裙摆,恳求道。
“不,我不能走。”赵凝将许弋推倒在地上,一把抽出了崔逢腰间的长刀。
她右手的指缝拨着刀锋,蹭亮的刀面上倒映出她业已衰老的容颜,她看着自己眼角的皱纹,喃喃道,“我怎么能走呢,我可是大昭的女帝,我应该和大昭同生共死的啊。”
“阿姐!”许弋心到不妙,伸手便要去夺赵凝手中的长刀。
赵凝一脚踢在许弋肩膀上,一把将长刀横在脖颈前,“别管我!否则我现在就自绝于此,不然我还能用这把刀砍几个金兵。”
崔逢一颗心狂跳着,他在心里设想了百十个角度,看如何能将赵凝手中的长刀夺过来。
谁知赵凝双眼如电,看着他闪动的眼光,便将刀刃往颈前一贴,细密的红血珠立刻从她细长的脖颈下流了出来,“你们走不走!”
“好,我们走,我们走,阿姐你别冲动。”许弋看着赵凝,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
许弋往大殿外走着,却是一步三回首。
“阿姐,后苑的冷香院寝殿内有一条暗道,阿姐你若是想通了,就去那里拉开右手边第一个大衣柜。”
赵凝神情决绝,“我哪里也不去,我就在这里。”
隐约的杀声从殿外传来,崔逢焦急道,“殿下,快些,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
“好。”许弋强忍住酸涩的眼泪,回过头向着殿外走了出去。
他二人身后,赵凝拖着长刀一步步走到了宫灯前。
她一刀砍破华丽的灯罩,拖起烧了半截的流着红泪的蜡烛,翘起兰花指哼哼呀呀地唱起戏文来。昏黄的烛火将她的影子拉得长长,与帷幔重叠在一起。
片刻后,如星火般的火焰从帷幔上燃起,转眼间便成为熊熊大火,吞噬了整座宫殿。
“阿姐!”许弋在宫道上看着福宁殿的大火,心中悲痛至极。
“姨姨!”此时,赵元的惨呼声将许弋拉回了现实。
许弋回过头,只见小果子抱着赵元从宫道上狂奔过来,身后是且战且退的殿前司禁军,还有提着大刀砍杀过来的金兵。
“跟我来!走暗道。”
许弋从小果子手里接过赵元,左转向着内苑奔去。
只不过,没等到她跑几步,金兵的大刀已经落到了她的脚下。
“殿下小心!”崔逢猛扑过来,撞开与许弋近在咫尺的金国大汗,从他手中夺过兵刃,一刀卸了他的脑袋。
鲜血从金兵断裂的脖颈中喷射而出,染红了他半边的脸,崔逢好似从地狱中走出的杀神,一刀一个砍掉了眼前的所有阻碍。
“殿下,末将为你开路了!”
许弋鼻头酸涩起来,抱紧赵元,从尸山血海中穿过,向着内着苑夺命而逃。
“弟兄们,为了最后的大昭!冲啊!”
在她身后,不到一百的禁卫军与滚滚而来的金兵扑杀起来,顿时血肉横飞,满地横尸。
崔逢终究独木难支,身中数刀倒在了血泊之中。
金兵恨他如此残暴地砍杀将士,以绳索捆住他的脖颈与四肢,骑着高头大马当场将他五马分尸。
宫道上,飞箭与利刃不断袭来,许弋猫着腰,或滚、或爬,将赵元护在怀中,左转、右折。
一只狸花猫的身影在檐角间飞窜,猫儿跃过的地方,乱石飞射,将不少金兵从宫道两边的高墙上打了下来。
“嘶”一阵剧痛袭来,许弋侧过头,一只长箭深深地插到了她的肋骨中,震得她整个左半边的身体都麻木起来。
但她咬牙劈掉了箭杆子,死死抱着赵元,一刻不停地向着冷香院跑去。
她知道,只要她一松手,赵元下一刻就会没命。
“殿下!”小果子看着许弋勒间地鲜血,惊呼道。
“废什么话,我没死,跑快点。”许弋侧过头,对着小果子交代道。
小果子仓皇地跟着她,在心中暗暗发誓,一定,一定要守着殿下和陛下从宫里逃出去!
刚踏进冷香院的院门,还没有喘口气,金兵便追击而至。
领头的似乎是个将领,他肩上扛着一枚狼牙棒,向着三人一步步走来。
许弋发起抖来,暗门就在身后的寝殿里,如果她可以拖住金兵,让小果子带着赵元跑出去,或许……大昭还有一线希望。
想到这里,许弋将赵元交给小果子,轻声道,“寝殿内右手边第一个衣柜,快去。”
小果子听罢,猫起腰,向着寝殿内步步退去了。
许弋理了理衣襟,对着金国的将领梗住了脖子。
看着狼牙棒上满满地尖锐的铁钉,她心里微微发怵,这一棒要是打下来她必定当场脑浆迸裂而亡。
但她还是深深地吸了口气,彻底豁了出去。
“金国与大昭原本约定一同进攻北燕,阿骨打却先是背信弃义擅自抢占了燕京,再是撕毁合约直取我京师,你们的王就是这般卑鄙无耻之徒吗?”
金国的将领冷笑一声,“哼,你算是什么东西?成者为王,败者为寇,阿骨打无耻不无耻的,轮不到你来说。”
“我乃大昭的摄政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我要求面见你们的王!”许弋竖着眉毛道。
“摄政王?哈哈哈哈哈哈!就算你们的皇帝在这里也没有用!”金国的将领舞起狼牙棒,对着许弋的脑袋砍将下来。
冰冷的铁风吹过许弋的脸颊,许弋轻轻闭上了眼,结束了,一切都要结束了,她终于可以休息了。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
一声呼啸从许弋耳畔响起,等她睁开眼,却看看见男人依旧高举着狼牙棒。
他的表情很复杂,面脸的轻蔑与手到擒来的狂傲中夹杂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震惊。在他的胸前有个黑黢黢的洞口,鲜血正不停地从中流出来。
眨眼间,一个身影挡在她的面前,一脚将金国将领踢翻在地。
“咻咻咻”只听他连发三弩,眼前的金兵却倒了一大半,另有身着农衣的契丹武士从殿内涌出,向着金兵冲杀过去。
“萧静之……”看到眼前的人,许弋一时呆了。
“看来,我赌对了。”萧静之转过身来,抚着许弋的脸颊,心如刀割,是他亲手将她推入了如此境地。
“啪”得一声脆响,许弋一个巴掌打在了他的脸上,“我是不是说过让你永远消失在我眼前。”
“殿下,现在可不是发脾气的时候啊。”萧静之苦笑起来,一手提着机弩,一手拉着许弋,朝着殿内的暗门跑去。
长长的甬道内静寂无声,似乎将所有的惊险、阴谋与背叛都隔绝在了外面。二人一时无言,唯有一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赵元和小果子呢?你来的路上碰到了吗?”许弋担忧地问道。
“嗯,已经有将士护着他们从暗道出去了。”萧静之低声答道。
“你杀了樊不野,我恨你一辈子。”许弋冷言道。
“恩。恨吧。别死了就好。”萧静之脚下顿了顿,前进的速度慢了下来。
许弋又沉默了下去,郊天大礼的埋伏中,除了射杀樊不野,那支没有射中赵元的箭,也是他的手笔吗?
那个时候,她离赵元那么近,他是否有将箭镞对准她的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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