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澈是在倒在那张床上时发现事情失去控制的。
整整一下午的时间,霞姐带着他逛遍沣水城的布店、胭脂店,从头到脚给他换了身行头,说是找的活在富贵人家做下人,穿得干净些主人喜欢,叶澈看着穿上身的衣服越来越软,心中有了计较,这家店是明摆着的黑心人肉贩子。
叶澈不想打草惊蛇,配合着霞姐的安排,直到她带他进了二楼的那间房。
房里的东西不多,角落里放着书架和书桌,最惹眼的便是屋里正中央的大床,看上去像是临时搬了张床扔到不常用的书房,霞姐笑道:“这里是平日里大家累了松松筋的地方,今晚你就在这休息,明天再带你去干活的地儿。”
叶澈摸摸身上的衣服,看上去很珍惜的模样:“霞姐你对我太好了,我还没开始干活就穿新衣服,明天去的那户人家是做什么的?你多给我说说,我好准备准备。”
霞姐目光上下打量他,轻轻笑一声:“已经准备好了,没事,你今晚好好休息就行。”
这种神情叶澈很熟悉,卖猪的农户们在送走自家养的猪时就是这种眼神,他心中微沉,他们竟然明目张胆就要将人卖了,能将这样的黑心买卖做到如此大的门店,这州刺史果然很有问题。
叶澈看着霞姐离开,才关门进了屋,他在屋里巡视一番,又绕着床翻找,从床底一路往上翻,不过片刻的功夫,他突然身体一软失去力气,就这么倒在床上。
棠敬带着他闯荡江湖时最爱说的话便是,“人心难测,暗箭难防,行走江湖要警惕那些施毒下药之人”,这次他和棠溪出门,特意带了些解毒丸,寻常迷药都可解,只是他大部分都留给了棠溪,随身只带了两颗。
叶澈屏气嚼碎半颗咽下,感觉身体恢复了些力气便继续躺着不动,这些人既然迷倒他,必然有其他准备。
一刻钟后有人推门而入,叶澈被人扶好重新躺下,听呼吸大概是两个女人,她们将浸湿的帕子轻放在叶澈眼睛上,一股怪异的香味入鼻,叶澈装作被香味呛醒的模样,推开两人,踉跄着向屋外跑去,眼看周围似乎有人要上前,他回身作揖:“两位姐姐饶了我,这香味我实在受不住。”
不知是这香还是那湿帕子的问题,叶澈觉得眼前色彩斑斓,看人都是重影,他张望着楼里的情况,试图看清,却正好对上一双熟悉的眼神,似乎是萧灼尘。
他怎么会在这?是他吗?叶澈眨眨眼想看清那人的模样,两个女人已经追出来一人搀着一边,轻声道:“等会就习惯了,没事。”
女人身上带着香,叶澈被拖回床上,又盖上了湿帕子,在愈来愈浓的香气中叶澈心一横,干脆晕死过去。
再醒来时已经换了地方,叶澈身下的软床变成硬木板,身体在不受控制的摇晃着,他这是在马车上。
叶澈看着眼前一片漆黑,闭了闭眼再睁开,还是一片黑,这些人把他毒瞎了?他扶着身子坐起来,手在周围试探着摸了摸,突然抓到一双脚,叶澈喝道:“谁在那!”
有女孩怯生生的声音响起:“我,我的脚。”
听上去年纪不大,叶澈靠在车壁,微微偏头道:“抱歉姑娘,我看不见,你怎么在这?”
女孩小声说:“没事,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叶澈冷静下来,听着外边的动静,前后都有声响,至少有三辆,若每辆马车上都有两个人,这家店一次性要送这么多人去哪?叶澈重新闭上眼,试图习惯看不见的环境,事情变化太快,他得尽快弄清楚自己的处境。
女孩的声音传来:“你眼睛还疼吗?”
叶澈摇摇头,意识到她问得突兀,便问:“你看得见我?”
女孩习惯性点头,见他闭着眼又开口:“我自己要来的,他们没对我下药。”
叶澈摸索着女孩声音传来的方向,正对着问道:“姑娘,怎么称呼?”
“我叫周月。”
周月是主动找上荐贤居的,一年前她娘说去荐贤居找活便一去不返,荐贤居的张老板派人去过她家,只说主家是外地的,缺人缺得紧来不及告别,但工钱会由他们帮着寄回家,那天他们在周家留下了一大笔银子。
自那以后荐贤居偶尔会派人送钱和递消息,但那些消息不外乎是注意身体之类的场面话,周月再不懂事,时间久了也发觉不对,她问过她爹,那个陷在赌桌上的男人只是骂她“小孩子瞎操心”。
周月笃定道:“我爹和他们一起,把我娘卖了。”
就算当初不是一伙,金钱诱惑下,周月的爹蒙住双眼捂住耳,只为自己的快活,叶澈听得半晌无言,听她不再说话才说:“你是想去找你娘?”
人海茫茫,找人并不容易。
周月有些稚嫩的声音里透着坚定:“我娘不好找,我要去杀了那些卖我娘的人。”
叶澈拧眉还要再问,马夫停了车,车厢摇晃,他伸出手稳住重心,感觉得到有人打开了车厢门。
霞姐的声音传来:“哟,醒了。”
城南街道口,平日里行人如织的长街被拦起来,萧灼尘脸色阴沉地坐在大道中间,才缘轩的王老板和荐贤居的张老板被架在门口,店里的东西被人从楼上扔下,王老板涨红着脸嚷道:“京城来的萧大人就能不讲王法吗!砸我们的店,说我们有问题,你去问问老百姓,多少人在我们这找到事情做!”
张老板附和喊道:“就是!你自己丢了小倌儿来我们这找人,笑话!以权谋私,我不服!”
围观的人不明就里,听着热闹连连点头,还以为在看官家人的丑笑话,窃窃私语间打量着那个坐着一动不动的人。
身边目光如刺,萧灼尘毫不在意看着那两人急得跳脚的模样,他们叫得越难听越好,这里的动静够大,尹源就无法躲在背后看戏,萧灼尘在等他来,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拿下那位州刺史。
萧灼尘必须给他们足够的下马威,才能让那些已经出城的人对手里绑着的人有所忌惮,他闹得动静越大,叶澈越安全。
按计划,无论刺史府里有没有东西,他都会从刺史府搜出这些年上贡给公主的账簿明细,公主的信任是束缚,也是能借来杀人的利刃,萧灼尘一直用得很好,可是叶澈失踪,他不得不先将这件事放一放,找到人再说。
叶澈,叶澈!萧灼尘想到这个人都觉得透不过气,他不该把这人带到沣水来,他越想越生气,霜刀顶着压力凑近他:“公子,刺史大人来了。”
萧灼尘半抬眼看向那个腆着肚子朝他走来的人,尹源板着脸走到他面前:“下官州刺史尹源,见过萧大人,大人,您刚到沣水城便如此兴师动众,不知是为何?”
萧灼尘也不废话,抬手示意:“都拿下。”
有人伸手将叶澈拽下马车,他失去方向感有些不稳,周月跟下来撑住他,霞姐在一旁笑道:“哟,还是小姑娘好,会心疼人。”
事已至此,再装天真也没有必要,叶澈凭感觉偏头问道:“霞姐,你要卖我,也没必要把我毒瞎吧,身体好的卖价更高才对。”
霞姐鼓着掌走来:“我就知道你在装傻,不下点药你给那个同伙通风报信怎么办?”
叶澈笑道:“霞姐嘴里的同伙是说萧哥吗?你觉得我们是别有所图?”
“你们图什么我不知道”,霞姐似乎离他更近了些,“没看到你那位萧哥前,我还真以为你是来找活的外地人,可你那位萧哥眼里有钩子,绝不是善茬,所以要怪就怪你那位好哥哥,你变成现在这样有他一半功劳。”
这颠倒黑白的功力倒是不错,叶澈点点头:“你说得对,我是得找他麻烦,只是不知道现在你要带我去哪?”
霞姐的声音随着渐远的脚步声落下:“好地方,小子,带他们上车,别伤到脸。”
身边有其他人啜泣的声音传来,叶澈紧紧抓着周月,被人推搡着上了马车,吆喝声起,似乎换了马车,周月扶着他在角落坐下:“我们换了辆小点的马车。”
待坐稳了叶澈才问:“你刚才有看到其他人吗?”
周月在他掌心悄悄写了个八,开口说道:“没有。”
这车上还有其他人,叶澈眨眨眼,是个聪明姑娘,他轻轻捏了捏周月的胳膊,笑道:“以前我总羡慕别人有兄弟姐妹,听你声音应该比我小,满十八了吗?”
“十六,十六的生日都还没过。”周月回他。
叶澈笑了笑:“那比我小几岁,相遇也是缘,以后我算你半个哥哥,有什么想要的?”
周月顿了一下,似乎认真想过才说:“钱,我想要很多的钱。”
看来这便是她给荐贤居的说辞,叶澈点头:“我记下了。”
正坐在他们面前的霞姐皱着眉看两人有来有回的废话,忍不住翻个白眼,换了个姿势继续听。
叶澈却不再说话,闭上眼假寐,周月主动进的荐贤居,必然不会帮他离开,既然还有其他人被抓,叶澈睁开眼,对着周月说道:“我有点困,休息会。”
他边说边站起身,马车摇晃,周月伸手想拉他就地坐下,叶澈却已经跪倒在地,整个人向前扑去,霞姐忍不住“哎”一声,叶澈听出这人的声音,趁着滑倒方向顺势往前一抓,也不管抓到的是什么便用力朝自己方向扯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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