牌桌上,高明博和庄彻这一把牌不好,都没选择跟,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起来。
“周五晚上……你没跟你爸妈闹吧?”
庄彻父母这段时间也在Y国,不过他们没跟庄彻住一块,一是因为孩子大了翅膀硬不好管,二则是因为看到他就糟心。
庄彻从小就被一个人丢在家里自由生长,虽说他这个性子坏事没少干,但成绩倒是从始至终的好,没让庄父庄母操过心。
等上了大学,家里公司的事业更加如日中天,再加上庄彻合理利用家里的人脉关系,跟人合伙投资开了家公司,他出钱,别人出技术,不靠父母照样混得风生水起。
庄彻成了那个“别人家的孩子”,也成了他们那个圈子里炙手可热的“女婿人选”。
他们站得太高,背后不是一个人或者一个家庭的事,而是一个庞大的商业帝国。
相亲,说的好听点叫强强联合,说的不好听点其实就是利益和资源的置换,庄父庄母便是如此。
隔行如隔山,行业和行业之间的壁垒是很难打破的,要想快速进入另一个行业,最省时省力的办法要么是收购,要么就是合作。
庄家在当下的行业已经坐到了龙头的位置,不管是从短期还是长期的发展来看,都很难会有后来者超越。
但钱嘛,谁会嫌多呢,一个行业做到顶了,自然就会想把商业板块扩展,去别的行业里也捞一杯羹。
所以,庄父庄母把主意打到了自己的儿子身上,可惜,庄彻不是一个甘愿被人安排的人。
他一连搅黄了好几次相亲,到最后,庄父的一句“你以为你的婚姻你能做得了主”彻底把最后一层体面撕开,从那之后,但凡家里想给庄彻介绍相亲,他就从外面带一个女孩子回家去吃一顿家宴,搅局的同时还能气气父母。
偏偏他自个手上有钱,庄父停他信用卡,他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日子过得有滋有味,丝毫不受影响。
周五,庄父庄母要去参加一场私人晚宴,带着庄彻这个“不孝子”一起。
庄彻去之前便隐有预感,但他什么也没做。到了地方后,果然,一个眼熟的合作商带着他二十岁的女儿很快凑上前来,和庄父庄母相谈甚欢。
而这一次,庄彻一反常态地风平浪静,平静到庄父庄母以为他要憋个终极大招,提心吊胆了一整晚。
宴会结束,宾客各自散去,庄彻从头到尾都没有给那位女生分去半点目光,他开车跟在庄父庄母的车后,跟着他们回到位于郊区的豪宅。
一进屋,庄彻直奔主题:“爸、妈,我有喜欢的人了,这次是认真的。”
“我说出来不是为了征求你们的同意,只是通知,因为不管你们喜不喜欢她,愿不愿意接纳她,我都不会和她分开。”
“我这辈子就她了,死也不会放手。”
……
庄彻右手抚上戒指,视线看向不远处的沙发,女生正低头看着手机,屏幕在她脸上投下一层薄薄的冷光,他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可单是一个剪影,便能让他的心瞬间平静下来。
“以前跟他们闹,是因为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只是单纯的不想让他们操控我的人生。但现在不一样了,我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所以这一次,我没跟他们闹。”庄彻不紧不慢地道。
高明博愣住了,不敢相信刚才的那番话竟然是从庄彻嘴里说出来的。
他以前看着庄彻身边的女生流水线似的换着的时候,偶尔也想过庄彻如果真的喜欢上一个人会是什么样子,可很快他便被这种想法逗笑。
喜欢对于庄彻这样的人来说,是束缚,而他永远不可能被束缚。
此刻,高明博沉默地看着庄彻,他恍然间觉得,如果现在真有那么一条锁链悬在庄彻的面前,他一定会心甘情愿地把自己套进去,只要锁链的另一头是被许由牵着的。
高明博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更想不通自己的兄弟怎么就在短短的几个月时间里,完全变了一个人。
“对了,”庄彻突然开口,“我拜托你帮我办的那件事怎么样了?”
高明博一拍脑袋:“瞧我这记性,差点忘了。”
“珠宝设计师那边帮你联系好了,能接,就是估计得排到明年年后了。别嫌弃啊,就这,还是我把我爷爷搬出来,跟她磨了半个月才磨来的,不然你得等更久。”
庄彻笑:“谢了,谢礼已经给你送过去了,你晚上回去就能看到。”
“哈哈,是什么?不会是之前我看上的那块表吧。”
庄彻应得漫不经心:“嗯。”
高明博一个垂死病中惊坐起,激动得语无伦次:“握草!那表,那表,那表,全世界就几块,你你你真舍得给我?”
“你别嫌弃我带过就行。”
“怎么会嫌弃,不嫌弃不嫌弃,一点也不嫌弃!”高明博笑容谄媚,在衣服兜里摸摸索索出一张名片递给庄彻:“这是她工作室的地址,她下周只有周三有空,去之前记得先联系一下她的助理。”
庄彻接过名片:“谢了,回来之后请你吃饭。”
“嗐,咱俩的关系,说这些。”
高明博挠了挠脑袋,盯着庄彻手上的戒指犹豫半天,还是忍不住好奇问出了口:“你不会……也想送许由一枚戒指吧。”
手中名片锋利的边缘划过指腹,庄彻垂眸,自嘲般勾起唇角,声音很低,被淹没在周围的嘈杂里,没让高明博听到:
“我倒是想,可她不会要的。”
-
哗啦。
复古铜制水龙头里,水柱倾流而下,卫生间内,占据整面墙的镜子被擦拭得一尘不染,清晰地映出许由被酒气熏得酡红的脸。
许由酒量一般,平时和乔心南瑾书她们一起喝的时候都会有意控制,今天不知道是怎么了,等她回过神来时,手边的一瓶洋酒已经被她倒得见底了。
醉意后知后觉地涌上来,许由便来卫生间冲冲冷水,清醒一下。
又有人走进来,许由没过多在意,捧了一抔冷水就要往脸上拍,余光却无意间瞥见,那道身影默默在自己身后站定。
许由抬眼,在镜中对上女生审视的目光。
她看着女生的脸愣了几秒,而后脑中一道白光倏地闪过,她终于想起来,自己之前见过这个女生,就在去年九月底,她第一次遇见庄彻的那间酒吧里。
两相沉默片刻,女生忽然笑了:“我刚才还以为我看错了,没想到真的是你。”
她笑容逐渐变得苦涩:“Annie跟我说,庄彻今天会带他的新女友来,可是我怎么都没有想到,他的新女友竟然会是你。”
许由关掉水龙头,莫名有些不敢对上女生的视线。
当下这一幕,真是戏剧又荒诞。
五个月前,许由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平静且淡漠地看着女生在一段明显已经结束了的感情中苦苦挣扎。
五个月后,两人身份对调,身处局中无法自拔的人变成了她。
女生上前一步,站到许由身旁,她看着许由的侧脸,突然问:“你知道我是怎么跟庄彻在一起的吗?”
见许由没有反应,她仍自顾自地说道:“是我向他告的白,然后他同意了,我们两个就在一起了。”
女生拧开水龙头,将手伸到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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