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携丹阳公主出逃被抓后,翌日,木诺凤迦被鸿胪寺官员带去了四方馆。
伤养不过半月,他便被分至左金吾参与宫中值宿。他被安排值长宿,值一月,休一月。
好在,那位枢密使副使未将他腿骨彻底踩碎,他养伤半月便能站立,也能勉强行路。
萧玉川又放过他一回,但那夜毫不掩饰杀意的眼神,和咬牙切齿的命令,他记得很清楚。
为了晏父,且他仅为质子,唯有忍气吞声。
这几日,他听遣于左金吾中郎将府,被分于太微城景丽门值宿。
下凉换岗后,郎将府发给他一把绿油油的菖蒲,嘱他明日午时下值,回四方馆以菖蒲沐浴,以过节庆。
皋月初五,名乞巧节,又名重午节,再名蒲节,南弥不过此节。
夜里,星斗满天,四方馆南弥舍邸小院内,夏虫啾鸣如唱。
他临窗而坐,手掐鲜嫩的菖蒲,嗅闻菖蒲浓烈的气味,回味同值金吾卫所说的话。
乞巧节当日,洛京女子会呼朋引伴,盛妆出游,夜里还会俱备香烛果案,跪拜月神,求赐良缘。
他从窗棂内上眺,得窥天上一轮如钩的弦月……这些日子,不知“太阳”可好?
将手中菖蒲搁到身畔的木几,他双手合什向月,满眼虔诚:“求月神保佑……保佑太阳安然无恙,心情舒畅,福寿安康。”
他终归只是个异国质子……他轻叹!
晏父告诉他,来洛京做质子,远比在南弥做奴娃好过。
只要他努力在东桓皇帝面前表现,东桓皇帝会给以钱财供养,且不说封官赐爵,至少能苟于富贵。
可若“太阳”做了皇后,依旧怀着一颗逃离桎梏的心,他苟于富贵,安于眼前,便远远不够……
那夜,他将她娇小的身子搂在怀里,体味她的紧张与颤抖,体味她给予的信任和依赖。
她不再张牙舞爪,乖乖偎紧他。
他便洞察了,她虚张声势的表象之下,是一缕恐惧无措、无着无落的灵魂。
与她被密使围困,她顾念他的安危,向萧玉川妥协,他眼睁睁看着她被萧玉川旋风般带走,却无能为力。
一宿难眠,平旦之时,四方馆官员敲响了他的门,他睡意未醒,也只能起身。
官员要他随守城郎同行,去洛京外廓城北面的安喜门值卫……他为入宫宿卫的质子,外廓城不当在值宿范围。
只他这些日子若行尸走肉,半句话也不想多问,便从善如流,上了守城郎停在馆外的马车。
马车上,坐着数位面容陌生的守城郎,他们小声吹嘘着漫天神佛,亦谈起一件事。
淫|乱宫闱,秽乱轮常的丹阳公主,被赐嫁给于阗王子尉迟淳玉,送亲队伍今日出城……
心脏猝然一痛,他捏紧了拳头,幽问:“送亲队伍从哪道城门出城,何时?”
有守城郎笑应:“嘉庆吉事,送亲队伍当从定鼎门出,辰时为吉……哎……你?”
“通”地一声,木诺凤迦身子一纵,自马车跃下,因惯性,身子在长街上连连翻了几个跟头。
“停车,停车,落人了!”
同乘的守城郎还道马车颠簸,他未坐稳,从马车栽了下去,未料他忍着腿上剧痛爬起身,朝定鼎门拔足狂奔。
狂奔中,他弃下手中长戟,扯落头顶、身上甲胄,目光直直远眺。
马车已经驶近今日值监的安喜门,眼下又才平旦之时,虽城北距城南遥远,只要他跑得够快,定能撵上和亲队伍。
*
送亲仪仗即将驶出定鼎门,一出此门,便出了洛京。
唐卿月抖胆将帘子掀开一道缝,后眺人影如鲫的长街,唏嘘:“从今往后,向生而死,向死而生!”
尉迟淳玉眨了一眨眼,诚挚请教:“不知公主这句佛揭,出自哪本佛经?”
她一呆,转眸笑冲他道:“日月双明经!”
她名卿月,号丹阳,出于她口,自当是“日月双明”。
尉迟淳玉握拳抵鼻轻咳一声,道:“小王三月前曾读过此经……一时忘记……听得公主复诵才又记起,小王这才悟了禅意……这向生而死……”
见这位异族王子语气笃定,她嘴角难抑地弯起,静待其“高谈阔论”。
“太阳!”
一声近近的高唤,挽救尉迟淳玉抓耳挠腮,词穷之时。
太阳?唐卿月倏然一惊,扬手将车帘一掀,仅见华车后方,护送的禁军起了骚乱,却不见人。
“太阳!”
又是一声带着喘息的力竭高唤。
她笃定是木诺凤迦的声音,一直沉静的心随之乱了。一定心神,她伸手倾身,掀开尉迟淳玉那侧的车帘,目光怔住……
华车之后不远处,送和亲队伍出城的禁军们按倒了一个男子,男子高扬着头,望向她的方向。
他一身袍裳被汗水湿透,若从水中捞出来一般,脸上的古铜色肤肌泛着酡红,汗珠顺着额头杂乱的发络如泉水下流,染湿了眉睫,横溢满脸。
她怔怔看他,“木南舟”三字刚绽生于喉头,又被她强行吞入腹中。
因她覆身过来,身子半越半压,嗅着满鼻的女子香气,尉迟淳玉羞窘了脸。
见她不声不响,目光直勾勾外眺,便也好奇探头外看,见他这一侧的街道上,禁军们按倒了一个男子。
他认出那人,碧蓝的眼眸一亮,惊喜大喊:“木诺世子!”
短短一旬相处,这位南弥世子真够义气,听他今日返途,竟然跑得浑身大汗,前来送行。
“这位乃是小王同窗好友,南弥大世子木诺凤迦。劳驾诸位将军放行,容他同小王道个别!”尉迟淳玉忙伸手冲禁军连连摇动,大声请求。
禁军们有圣旨在身,哪敢放行?
只是闻听此人为南弥世子,心神便稍有凝滞,木诺凤迦得了空隙,大力推开扭压他的禁军,狂奔而来。
唐卿月眼中天地消弥,耳中万籁无声……唯见朝华车狂奔的木诺凤迦。
木诺凤迦踉跄跑近马车,朝车窗内仓促伸入一只胳膊,手掌展开,汗涔涔的掌心里,是他日日戴着的银蛇耳圈。
尉迟淳玉看着他伸入车内的胳膊,激动道:“走得仓促,无机会向木诺兄道别,有累送行!”
木诺凤迦全然不见尉迟淳玉,眼中只有玉软花娇、噙泪看他的唐卿月。
他眼眸湿漉漉的,不知是浸入了汗水,亦或盈满了泪水,剧烈喘息:“将、将它带走,它能保、保佑你!”
尉迟淳玉羞赧伸手去拿:“木诺兄,何必如此客气?”
手刚触上木诺凤迦的手,掌心那枚银圈子,却被丹阳公主闪手拿走。尉迟淳玉呆住,将目光移向丹阳公主……
回过神的禁军们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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