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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第 30 章 蛮夷舍邸

小说:

君与江山朕都要

作者:

火荣

分类:

古典言情

唐卿月绻缩在金丝楠木的床榻上。

但凡殿中响起一丝异动,皆能惊得她身子一抖,张慌四望,不见唐逸旻的身影方能定神。

她本以为自己什么都不怕,当被唐逸旻压在身下,大力撕扯她紧裹在身上的被衾时,依旧吓魂飞魄散。

本以为自己凶恶得像只狼,玉碎之时定能不留全瓦,便不能与唐逸旻同归于尽,也能去掉他半条命。

谁知她拼尽全力,仅在唐逸旻脸上、颈间留下几道抓痕,便被唐逸旻钳制住,半分力气也使不出来,方知自己不自量力。

三日前深深的恐惧,刻入她灵魂里,偶尔累了滑入梦乡,又被梦里形同恶鬼的唐逸旻惊醒。

寝宫里什么都没有,没有剪刀,没有绳索,便连她头上的钗饰也尽皆被人取走,日夜站满盯梢她的宫婢和内侍。

徐宫正用半嫌半冷的眼睛斜觑着她,命令宫婢:“不吃不喝三日了,给公主灌食!”

宫婢们应声上来,在她尖叫与怒骂声中,将她按倒在榻上,捏开她的嘴,给她灌入汤食。

被迫咽入一口腥膻的鸭糜粥,她呛得泪水涟涟地想,都这般情形了,唐逸旻竟然还容得下她?

关贵妃死了,为她亲耳听见。

死因她不明,却知正因此事,唐逸旻三日未再扰她!

如此半死不活又熬了七日,她被柳宫正与内侍和宫婢,拖上迎仙宫外一辆宫车。

押送宫车的人不是禁军,而是头载高山冠,绯衣玉带的白壮汉子,依她辩来,当为枢密院密使。

因为那个人,她不愿开口求证,任宫车徐徐驶离迎仙宫,却不知会驶往何处。

她伸出消瘦得几近见骨的手,懒洋洋挑开帘子外眺。

恰逢清明时节……天上落雨了!

廉纤细雨如丝,织成一张密密集集的蛛丝网,网住了天地,也网住了她自己。

四月的放宫日已过,她再无机会面见李老家令,半丝消息也透露不出,若此车是载着她奔赴死路,只怕老家令给她收尸的机会也无。

七日间,日来探看的张常侍,曾透露过一字半句时局情形。

张景躲在重重帏帘之后,与柳宫正窃窃私语,说是官员罢朝罢府,逼皇帝将她处死,以正中外视听,挽回国威与声誉。

其余的,张景未再透露半字,仅要柳宫正好看她,莫使她饿死。

她伸手出窗,迎接天地间凉飕飕的雨丝,想起了小蛮子曾说过的话。

小蛮子说,那个刘典令让他吃好喝好,祭天时方能做得饱食鬼。

是以,她眼下颇为后悔,早膳时没多喝一碗粥,赴死时会饿着肚子上路。

一路上,雨下愈大,霶霈如注,宫车前呼后拥驶出定鼎门,驶入京南长街,稍后竟然几转,驶入国子监中。

随行密使如临大敌,在院中值监警戒,护送她的婢女内侍,将她从宫车上半拖半驾,送入国子监内一处小院。

众人前前后后忙活,替她张罗安置。

她于屋内临窗而坐,看着院中被大雨打落一地的血红茶花,方才了悟……唐逸旻依旧未舍将她处死?

未几,国子监祭酒何佟光,带着国子监一干官员,冒雨现身院中,又入得屋来。

隔着门帘,老祭酒向她问好,明示暗示地说了一通话。

“眼下朝野大动,唯老夫这处国子监里还算安生。公主且宽心在此住些时日,待风头过了,陛下再为公主安排去处。”

她清了一清嗓子,半带威胁半调笑道:“朝野大动?如何个大动法,何祭酒不防告知一二,本公主也好视情况,决定是乖乖安生呆着,还是在老祭酒这国子监中惹事生非。”

沉默片刻,何祭酒语带气愤应她:“老夫抗着百官施压接下圣旨,接纳公主在国子监避难。就算公主不为自己着想,总得为老夫考虑一二!”

她收回撑腮的手,正襟危坐,敛尽脸上的不羁之色,面现愧意。

何佟光女婿冯霆阳,为四年前,惨死于朝堂之上的冯翰林。

四年前,唐逸旻篡位后初举朝会,左右卫禁军将京中五品以上官员,全押上乾元殿,要文武百官承认他的帝位,为他孝忠。

那日,笼于大雪中的乾元殿骂声不绝,血流成河,尸骸成山……

御使台所官员痛骂唐逸旻,触柱的触柱,被左右卫击杀的击杀。

翰林院六学士亦当庭声讨唐逸旻,誓要与御使台同僚共生死,被左右卫扑杀。

冯霆阳为六学士之首的奉旨官,手指唐逸旻,捡着最粗鲁、最肮脏的话破口大骂,声震金銮,骂得唐逸旻气急败坏,拔剑亲手刺死了冯霆阳。

这一切,为老家令李向淮,讲与她知晓。

在诏狱被囚那一年里,她见到了好些女人,她们是奋起反抗唐逸旻获罪的官员女眷,押于她牢房左右前后。

因她父亲永安皇帝,府上才遭祸事,她们哭骂她,伸手过来撕打她,将她拖至牢房的栏柱前撕扯她的头发,抓咬她的脸和胳膊……

随后她被幽于掖庭三年,期间中毒无数次,被人暗害无数次,回回死里逃生。

正因如此,她养成了阴阳怪气,不分青红皂白,时时冲人眦牙咧嘴的性子,但有风吹草动见人就咬,形同疯狗。

脑中浮现着冯翰林血染彤庭的场景,她眼中噙泪,哑声道歉:“对不住了……有累老祭酒!”

屋外幽幽一声叹息后,老祭酒请辞:“公主好生歇息,但有诉求,尽管告来。”

须臾,脚步声响起,远至院中。

她站起身,拨开帘子望向院中。

许是察觉背后有异,年愈六旬的老祭酒止步回首,将窗口满脸愧疚,噙泪满眼的她望住。

深吸一口气后,老祭酒神情一伤,阖目双手一拱揖礼,转身带着官员离院而去。

她冲老祭酒背影一福,缓坐下身,恍神思忖……看来闹得颇大,狂戾有如唐逸旻,也需将她送出宫,藏身国子监中。

稍后几日,她从监护她的宫婢口中得知,入住的小院隶属慕化馆舍邸。

一条夹道之隔的舍邸,住着来京修学的四方胡夷学生,他们背景干净,与朝局无涉。

她的小院被密使看得水泄不通,能使她活动的,仅就这方院子。便她有心四处走动,淫绵不绝的雨,也使她走不出这方天地。

黄昏日暮之时,听着窗外沥沥的雨声,她绕着耳畔一络发丝,发现院中茶花花圃内,有一只忘记收捡的草锄。

屋内屋外,既无武器,亦无绳索,站满直勾勾盯着她看的宫婢,便是夜里入眠,榻前亦有数位宫婢打着地铺,轮换着监看她。

她不想死,一点也不。

那只草锄淋了数日的雨,躺在血红的茶花瓣内,熠熠生着寒辉,诱得她心神恍惚。

不自己动手去死,她怕最终会肮脏离世……若死,她又不甘心!

千古之艰,唯一死尔!

夜里用过膳后卧榻,在死与生两厢为难的煎熬中,她听见院墙之外响起巨大的喧哗声。

烦躁起身,未顾宫婢们惊慌,她一掌推开窗扇,寒声斥问院中监值的密使:“何来的喧哗?还让不让本公主活了?”

密使们面面相觑之后,派出两人出院查看,未几两人转回院中,冲窗口披头散发的她禀报。

“回公主,隔壁蛮夷邸,有几位世子生了口角起了械斗,绳愆厅博士已前往蛮夷邸,须臾便会制止。”

绳愆厅为国子监绳准,惩治,纠举国子监中生员,教学博士等官员,不德不义言行的治所。

她冷着脸阖上窗扇,待要离开窗口,听见院中好奇打听的密使问话,“哪几国世子如此胆大,敢在国子监闹事?”

“乌斯国监国轮王之子论热力,带着几个拥趸国世子,殴打新入慕化馆修学的南弥世子。”

“起因为何?”

“我忙着回禀公主,哪有细问?蛮夷之人未开教化,喝几口猫尿便下手没个轻重,南弥世子被打得口鼻溢血,偏生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她的手怔怔离开窗扇……南弥世子木诺凤迦……他入了国子监修学?

倒也是没什么奇怪!

凡入洛京为质的世子,皆会先在慕化馆修学一段时日的东桓书史礼仪,以便往后在洛京生活,或入宫宿卫时,与东桓官员交流顺畅。

背抵了窗扇,她阖上双目,想起那夜在破庙中,木诺凤迦冲她放的大话。

他说,他杀了许多东桓将士,惯爱往刀箭淬毒,割东桓将士头颅无数……原是个胆小怕事的银样镴枪头!

倏尔,她又忆起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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