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萧瑟,卷起宫人们手中提灯直乱晃。
鹤浣正欲拔出腰间匕首,云露雪走下台阶安抚地搭她肩膀:
“副使既有所求,露雪岂有不应之礼。”
于血红色大氅中伸出一只娇小细嫩的玉手将马鞭拿起。
宁峥余光扫过,他那粗糙宽大的手与她的那只形成鲜明对比。
手中马鞭消失,自然垂下的双手掌心却痒得很。
他想,他一只手应当可以将她两只手都握住,那另一只手怎么办呢?
他想到了那些一闪而过的画面,如梦似幻的旖旎色彩在脑中炸开,与霹雳的马鞭声相喝。
云露雪解下大氅,握紧鞭柄,用力一挥。
马鞭尾扫过宁峥眼尾,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爆响。
云露雪蹲下身,用马鞭勾起他的下巴。
二人隔着薄纱对视,看着那双如毒蛇般的血眸,心中十分畅快。
她抬手亲昵地用单指抚摸他眼尾流血的鞭痕:
“宁副使,还要继续吗?”
鲜血染红左眼,于血红色中,透过那层薄纱,他好似看到了那双柔软的朱唇因他而张张合合。
随她而来的檀香味萦绕在他鼻尖,穿透他坚硬的心脏,直抵深处,像狂风卷来飞扬的雪花。
他更期待了:“请殿下赏罚。”
下一鞭落在了他的胸口上,他却只盯着云露雪那双握着鞭子的手。
娇嫩的小手努力压着颤动的马鞭,指尖因此微微发红。
云露雪走至他身后,全力又是一鞭抽在了后背上。
鞭尾扫过脖颈,宁峥全身战栗,苏喜慌得要去关宫门。
他的手刚摸到宫门就听见自家主子笑着道:
“苏喜,大敞宫门,让满宫都听听!”
他一个站不稳差点倒在宫门口。
“和该如此。”宁峥竟也笑着附和。
苏喜心乱如麻,却也只能照做。
大庸十六年除夕前夜,刚回京四日的三公主于延福宫内私用鞭刑,无人敢阻。
受罚者殿前司副指挥使、宁副相长子宁峥甘之如饴,二人笑言大开宫门,邀满宫共赏。
深夜,气到睡不着的史官翻身下床,愤愤写下上句。
雪越来越大,云露雪挥舞着马鞭划破雪夜,每鞭皆落在宁峥身上不同位置。
可无论她怎么用力,宁峥只垂首跪在那儿一动不动。
云露雪已没了力气,她气地将马鞭仍在地上。
这时宁峥却侧首道:“殿下解气了吗?”
额间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流下,云露雪微微喘气道:“宁副使真是好耐性,诸般琐事一笔勾销,你可以走了。”
她气喘吁吁地走上台阶,鹤浣为她披上大氅。
于主殿门口,她回首道:“送客。”
她穿过主殿,踏上回寝殿的步道,风吹顺着瓦片俯冲而下。
她裹紧大氅,逆风而行,薄纱贴近面颊,勾勒出她高耸的鼻梁和如花瓣似的樱桃小口。
她不知怎得,忽然想起曾经有一日风雪也如今日这般猛烈,她想回兴国寺给师兄上坟,可守城的侍卫不让她出去。
是宁峥设计骗过守城官兵,陪她登山祭拜。
那日的风很大,天色也很晚,她在师兄坟前跪了很久,一遍遍诉说着思念和委屈,直到口干舌燥,夜色将尽,宁峥将她拉走。
下山的时候,她窝在宁峥怀里,听见他随意问道:
“归心就是你在兴国寺修行时的师兄?”
她半梦半醒间道:“师兄最疼我了。”
一夜寒风吹得她回去就发了高烧,以至她将此事忘得一干二净。
今日此时,她竟骤然想起。
她站在寝殿门口,回首看向宁峥的方向,主殿后门还未关上,漫天风雪呼啸而过。
她取下帷帽,好似真看见了倒在雪地里的宁峥。
前世,他也曾陪她挨过最难过的日子,可怀疑和猜忌横在二人中间,无法跨越,最后竟成了一对生死不想见的怨偶。
今生,已有师兄在侧,她又何须宁峥?
可树欲停而风不止。
正欲起身的宁峥骤然头疼,猝不及防倒在雪地里。
可这次,他不再抗拒,他不禁勾起嘴角,期待着那些画面出现。
情爱未能如期而至,他看见自己劳心劳力送她去见死了都忘不掉的师兄,他不甘心的一问给了他致命一击。
宁峥推开苏喜搀扶的手,阴沉着脸透过主殿的后门去看云露雪,却只看见她转身的背影。
寒风抚过他的鞭痕。
他踏雪走出延福宫,走过漫长的宫道,失魂落魄地回了直舍。
她放在心尖尖上的人竟然是个光头和尚?
真是可笑!
他小心翼翼将随意放在书案上碎了的金疮药瓶一块块拼好,碎裂的瓶身在他手心直晃,他急忙磕破其他的金疮药瓶,将金疮药粉倒入手心那破碎的玉瓶里,而后才粗暴地将金创药粉一股脑倒出敷在伤口处。
他感受着药粉沁入伤口时钻心的疼,心却好似又一寸寸活了过来。
他怀着期待入梦,却只能将从前反复品味。
除夕这日,他竟破天荒地起晚了。
整理好衣裳和发髻,他脚尖轻点出了皇宫,直奔殿前司军营而去。
昨夜下了一整夜的雪,目之所及皆是白雪,他不忍踩踏,只挑高树作为落脚点。
到军营时已有些迟,有侍卫拥上前询问。
他眉头紧锁,片刻后疑惑道:“你说,有个人生了你的气,你明明知道怎么哄她,却不去做,这是为何?”
那侍卫一愣,直道:“那就不是放心上的人呗!”
“不,是心尖上的人,很喜欢,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挖出来给她看的喜欢。”
宁峥摇头,陷入沉思。
“那就是笨、怕丢脸、拧巴!”
那侍卫接着道:“就像小时候我喜欢隔壁姑娘,人家一穿新衣裳,我就要用朝她扔泥巴,非要看她哭着追着我打才开心!那时候就是又笨又好脸面!”
宁峥停住脚步思索片刻后恍然大悟:“原是如此!竟是如此!”
梦里的自己确实蠢,不像如今的他!
他明白了!
想明白的宁峥走路脚步都轻了三分。
满屋四十多名尸体他也不觉得臭了,更是将他们细致入微地重新勘察了一遍,等他走出屋外后,天又暗了。
恰好有殿前司的人跑进来说:“宁副使,陛下有令,让您和宁副相一同参加夜宴,您快回家去吧。”
“好。”宁峥脚步轻点回了直舍,认真洗漱一番后衣柜寥寥几件中最华贵的一件,还是之前立了功,陛下赏的。
他还没穿过,今日正合适!
一身墨绿色绸缎上绣满劲竹,迎风不倒,自在成林,和发髻上那根翡翠簪子交相辉映,衬得他竟有了几分世家公子的文雅风流,唯有眼角伤痕和腰间佩剑透出几分野性。
除夕夜宴,皇亲国戚、满宫妃嫔和朝中重臣皆需出席。
今日一早云露雪就被麝楹和鹤浣二人拉了起来,睡眼朦胧间二人已将她从上到下好好洗漱了一番。
宫宴规矩繁杂,云露雪被拖起来时耳边就是麝楹的唠叨。
被二人里三层外三层收拾好后,又被按在梳妆镜前梳头盘发。
云露雪困得直打哈欠:“简单些,反正要带帷帽,没人看见。”
“殿下这些年受苦了!”麝楹一脸心疼地给她选首饰,恨不得将这些年没戴上的今天都戴个遍,“他们看不见是他们没福气,咱们延福宫都看见了,晓得殿下比天仙都美呢!”
鹤浣盘了个简单舒适的发髻,又插上许多颗小珍珠点缀。
她瞧着镜中人,一点朱唇胜春色,一身天青丝绸绵裙,上用金、银线绣着云纹和青鸾,随着云露雪起身,青鸾好似要展翅飞出,美得她都心颤。
她怜惜地为云露雪戴上帷帽,挑了个眼珠大的淡蓝色珍珠插在露出的发髻上。
麝楹又为云露雪系上黑褐色紫貂毛大氅,叮嘱道:
“殿下,您刚回宫才几日,规矩也没怎么学,今日去了凤仪宫您就看其他人怎么行礼落座的,您照着学就是,奴婢知道您最乖巧懂事,可若皇后有所训诫,说了些入不得您耳的话,您千万别当场就和皇后起争执,那样对的也变成错的了。您回来和奴婢说,奴婢想办法为您出气!”
“好,姑姑放心,我都记着了。”云露雪自无不应。
麝楹拧眉道:“出门不能说‘我’,要说‘本宫’!”
云露雪笑道:“本宫晓得了!”一溜烟跑了出去。
风雪迎面而来,她却不惧,直往雪地里跑。
鹤浣和苏喜赶忙跟上:“殿下,天色还早,不急!”
云露雪闻言当即转了个弯朝佛堂奔去。
鹤浣身手好几息便追上了,也不劝,只比云露雪快两步,在前为她开路。
天色虽暗,可护国寺已用完早膳,已开始礼佛祈福。
归心立身如竹,似有所感般回头瞧见云露雪,请示玄慧后起身就朝云露雪小跑而来:“师妹,怎么起这么早?”
“早起要去凤仪宫给皇后娘娘请安呢。”云露雪撇嘴抱怨。
在兴国寺她都是等师兄弟们早课完后才醒的,听师兄这般一问,她才恍然隔世般想起那段时光的潇洒自在。
“今日是除夕,是要去给皇后娘娘请安的。”归心自觉安慰之言太过浅薄,也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own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