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入大门,先见一面绘着獬豸的巨大影壁,绕过去便是一片空旷中庭,穿过中庭即是镇抚堂。赵仲虎在前头领着他们再往里走,各衙门规格基本差不多,堂后是一带厢房,皆是办公之所。他不停步,径直将人领进自己日常起坐的那间值房。
赵仲虎推来两把椅子先让他们坐下,自个儿转身不知从哪处犄角旮旯抱来一坛泥头酒来,信手将案上文书拢到一旁,空出一块地方,又取了三个大碗摆上。
他一面倒酒,一面说道:“南京人说本地酒浓酽煞口,不堪三嚼。前些年忽地兴起喝金华酒,末了嫌人家味甘碲舌,转年又换苏州三白,呷着呷着又说辣得人头晕,弄到最后索性各府都自家开局造酒。”话语间,三碗酒都已满上,赵仲虎将酒碗推到他二人面前,笑呵呵地,“家里婆娘也是凑热闹酿了几缸,您二位砸一碗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谢攸低头看向那一海碗的酒,满得要溢出来一般,思忖这碗下去,只怕立时就要醉倒,又想到上回醉酒之态,哪敢再喝,正要推辞,耳畔却听裴泠先开了口。
“学宪便罢了,喝了酒该胡言乱语了,还是给他倒杯茶来。”
赵仲虎闻言,哈哈一笑,倒也没有坚持,转头就叫人上了热茶。
谢攸不由看她一看,心想自己在她面前也真真出尽了丑,好印象是一个没留下。
这厢赵仲虎刚坐下,就先干了碗酒。
“白莲教可有消息了?”裴泠问他。
赵仲虎一抹嘴,回道:“此前信中你说那帮教徒用茶阵作为暗语,近一个月来,我是连日遣人于南京城内各大茶坊暗中探查,可还是一无所获。”
“白莲教徒行迹诡秘,找不到也是正常。”裴泠这样说着。
谢攸便恍然过来,原来她随自己南下竟是为了缉捕白莲教。
说起这个白莲教,跟大明牵绊尤深,因为大明的开国皇帝曾也是一名白莲教徒,而大明的这个“明”兴许还真跟白莲教有些关系。
白莲教创立最初是个佛教教派,后来结合了宋朝结社的理念,最终演化为民间异端组织。元朝末年时,天下大乱,白莲教借“明王出世”起义,太.祖投入白莲教徒郭子兴的红巾军,而随着后来夺取天下之势已显,太.祖便断绝了与白莲教的关系,开始尊孔门。至于为何还要择“明”一字为国号,也是昭告天下,明王已临人世,警告异心者,勿妄图天命。
作为当年喊过“弥勒降生”口号的人,太.祖也算深入内部过,自是清楚聚众结社对政权的威胁,立国后就将白莲教列为邪门歪道,严行禁止。可这个白莲教真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一代一代镇压下来,到了今朝,竟还在发展。
“不过,”赵仲虎又说道,“金兰社我倒是探听清楚了,那教首原是白莲教在南直的传头,叫常羲娘娘,据说是跟教主有了些瓜葛,遂领了一帮女信徒,从白莲教里分割出来。”说着,他头痛道,“提起这些白莲教的支流别派,什么皇姑道、三阳教、罗道教,又是什么黄天、龙天、金山、金蝉,十根指头都数它不尽,如今又多出个甚么金兰社来。怪道这般剿不完、灭不尽,就跟那章鱼足一样,剁一根又长一根,没个了局!”
“那金兰社暂且不必理会。”裴泠语调如常,“常羲娘娘麾下不过是一帮寡妇罢了,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把力气花在这处,易因小失大。横竖白莲教这棵大树一倒,依附的枝蔓自然枯败,眼下要紧的还是找出白莲教主。”
“对,是这么个道理。”说时,赵仲虎端起适才给谢攸斟的那碗酒,仰脖又喝了干净,继续道,“但这南京城可不小,要从里头揪一个人出来,是极难的。”
裴泠只说:“再等几日,现下也不必再暗查,免得打草惊蛇,将人吓跑了。”
听她如此说,赵仲虎知她必有密情在握,当下还有外人在,不便深谈。打个哈哈,就把谈锋岔开了。
“学宪大人是第一回来南京?”
谢攸这厢正凝神细听,不妨话头牵到自己身上,倒叫他怔了一怔,反应过来,忙应道:“是,我是第一次下江南。”
赵仲虎侃侃而谈道:“江南多水泽之乡,户户有船舫,就跟北方家家有个马房一样。当年我初来时,真是好大的不习惯,坐在船上,见那船公慢悠悠摇橹,真恨不得跨上马一鞭子驰出十里地去。”说着,自己先笑了起来,“如今住得久了,倒也习惯了。南京是个好地方,仕宦者夸为仙都,游谈者指为乐土,那是才俊翕集,文人风流无匹。似学宪这般清流雅士,到了南京那更是蛟龙得水,包管叫你乐不思蜀的。”
谢攸陪笑道:“金陵之盛,今日初入城中时便有体会。六代豪华,名不虚传。”
裴泠插话进来,对赵仲虎说:“你如今对南京种种,倒也称得上是了如指掌。”
赵仲虎听了这话,竟是顿了顿:“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他正了脸色,“富贵骄人不假,但我也不会忘了自己是从哪里走出来的。”
裴泠只是轻笑着:“富贵骄不骄人暂且不说,但金陵确实挺养人。”
闻言,赵仲虎脸色松弛下来,也笑着:“嗳,这不又来了。”他转头跟谢攸道,“学宪大人,我且问你一问,同她一路南下,吃过她这张嘴的亏没有?想当年和她一道在延绥,我这老实人,可没少吃苦头哩!”
“哦?还有这事?”裴泠双手交叉抱胸,一抬下颌,饶有兴趣地问,“你倒是说说,我当年叫你如何吃苦头了?”
“你既这样问我,那就别怪我不客气。”赵仲虎当下噼里啪啦一顿说,“你呀,都不知我彼时有多恼你!骂人的话总是那样含蓄,每每都觉是在夸我,先叫我沾沾自喜了一番,等回去细想来才发现那不是好话,原是暗里在骂我呢!待我气势汹汹找你理论,你倒好,行若无事般看我暴跳如雷,直到我骂累了,再轻飘飘回敬我一句,激得我又是好一阵狂吼,将我力气耗尽了,末了还非歪嘴对我冷笑一下,简直把我气得死去活来!”
裴泠扬唇笑道:“骂人也是一门学问,论起做学问,你是不行的,怨不得总吃嘴上的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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