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瘟神。”
白成渊一眼看见了那句话,将这个称呼重复了一遍,玩味地笑了笑。
他大概真是个瘟神,走到哪里,哪里就要遭殃。
“师兄,别理那个煞笔。”
墨兰现在就是天王老子来了都不怕。情绪上了头,他将平日积攒的怨气全部发泄出来。
“我早就看不惯他们了,师兄你这是替天行道。”
话毕,他又转而担心起来。
墨兰不了解贵族之间错综复杂的势力关系,他只是单纯知道,这次师兄肯定得罪了不少人。
就算知道对方是白家人,又是荣光军的一员,墨兰仍无法避免地担心起他。
虽然他从没见过这个身处在塔背后的神秘人,可他却深深明白,对方的地位只怕在帝国权贵中都足够举足轻重。
煞笔上司狗眼看人低,可唯独遇见那位“大人”,拼命地伏低做小,狗腿至极。
如果不是对方不需要,墨兰怀疑上司甚至做得出舔鞋的举动。
他脸上的忧虑实在太过明显,以至于白成渊根本没法无视。
“别担心,这事跟你没关系。”
他以为墨兰在担心自己的工作,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安慰道:
“放心,只要我在,没人敢动你。”
墨兰听闻,眼眶瞬间一热,雾气涌现,眼前的线条逐渐扭曲起来。
他悄悄偏过头,瘪了瘪嘴。
明明就是塔里那群家伙的问题,可到头来,揭露这件事的白成渊却成为了众矢之的。
好像全天下的人都要过来指责他们多管闲事。
他们死命把这些破事捂起来,生怕自己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事实被世人发现。
“再等等吧。”
白成渊感受到了身边人情绪的波动,但还是当作什么都没发现,低头看了眼时间。
他的脸上浮现了一如既往的倦怠。
“大概再有两个小时,我们就能回去休息了。”
两个小时?
墨兰看了眼终端。
现在刚好是晚上二十二点整。
他有些懵懂,但凭借着出于本能的信任,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
*
事情的转机出现在西城时间二十三点三十七分。
那是白成渊摔碎面具后,接起的第一通电话。
“喂——”白成渊看了眼墨兰,也没打算挪个地方。
两人的距离离得有些近,即使墨兰没打算故意偷听对方的讲话,却仍不可避免地将说话的内容听了个大概。
“小白,我已经听说这件事了。”韩申的声音突然想起,对方似乎偷偷跑出来,气息有些不稳,
“不用担心,你背后站着我们。手下人已经做好应对准备了,这件事对我们的冲击会被降到最低。”
白成渊轻轻“嗯”了一声。
这个“我们”指的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
他握着终端,生过冻疮的手指隐隐传来温热的痒痛。
蒙多国的冬季实在是太冷了,冬天长而黑天早,再过一段时间,估计下午四五点钟就要天黑。
生活在这里,总感觉自己的心也一点点变得冰封起来。
时间逐渐接近午夜,弯月越升越高,高悬于空中。轻柔的月光倾泻而下,周围皑皑的雪地正闪烁着细碎的银光。
古老的建筑屹立在雪地的中央,高耸的塔尖直指云霄。在他们的脚下,是纵横交错的铁丝网与已经年久失修的建筑残骸。
在这寂静的夜晚,只有风声喧嚣,远处引航灯的微光,照亮着这场无声的雪夜。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里真的和白塔很像。
——过去的白塔。
在这短短几天中,白成渊看见了血腥残酷的擂台,看见了见风使舵、拍马溜须的守卫,也初窥到这座塔“吃人”的一面。
这座不可撼动、象征着惩罚与新生的塔,渐渐变成了一个用于满足权贵私欲、寻欢作乐的地方。
虽然白成渊对此早有猜测,但当他真正身处在其中,仍不可避免地感受到失望。
他所为之奋斗的一切,所信仰的一切,都被时间这把杀猪刀渐渐磨平。
曾经的荣光军,是为了创造人人平等、和平安宁的世界而奋斗的队伍。
他闭上眼,就能看到无数张陌生又或熟悉的脸庞划过。
那些都曾是陪伴在他身边的战友,但他们如今长眠在冰冷坚硬的冻土之下。
长达七年的疗养生活,让白成渊渐渐成为了一个脱离潮流与时代的老古董。
他每天躺在病床上,不需要与外界进行过多的接触,目之所及皆是纯白的窗帘与床单。
前来探望他的人们,纷纷在他的枕边献上象征着英雄凯旋而归的鲜花。
那段时间,每次苏醒在暖融融的阳光中,枕间都是扑鼻的香气。
即使后来探望的人愈来愈少,可白成渊仍对自己未来的全新生活充满了向往。
他一直以为,全新的生活才刚刚开始。
战争损伤了他的精神图景,七年的修养时间,何尝不是一种放慢脚步的方式。
那些残酷的过去在一天又一天的阳光与花香中渐渐远去,久远得像是上辈子发生的事情。
他躺在病床上,期待着新生。
然而,白成渊却忽略了一点。
对于蒙多国的众人来说,全新的生活早就在九年前开始。
那一天,随着黑色动乱的结束,内战彻底平息,过去残酷的日子落下了帷幕。
被留在原地,以为一切才刚刚开始的人,始终只有白成渊一人。
九年的时间,屠龙者终成恶龙。
鲜花簇拥的荣光军,成为了这个国家,隐藏在阴影中如附骨之蛆的存在。
不知过了多久,白成渊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麻烦你们了。”他揉了揉眼睛,被寒风吹久的嗓音有些沙哑。
“嗨,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
韩申依旧毫不在意这些隐藏在话语之下的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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