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清透,暖日当暄。
良久,玄霄动了动唇:“我——”他站在那无端端显出些无措。
丹姝却已经走了过来,站到他身侧:“我哥哥害羞,姑娘别闹他了。”
“呃,妹妹好,”马上的红衣女子一愣,扬起笑来:“让妹妹见笑了,可要一同喝碗茶酒,我请!”
丹姝摇摇头,伸手捻起他一缕发尖:“情哥哥怎能拱手让人,只能谢绝姑娘一番好意了。”
“情哥哥……”红衣姑娘愣了一瞬,恋恋不舍的目光从玄霄脸上划过:“倒是我唐突了,看来这顿茶酒是喝不上了,罢了罢了。”
“驾——”红衣姑娘回身扬鞭,驱马离去。
丹姝松开手,发尾划过,在他心头轻点,复又柔顺地散在腰间。
二人走进街巷间,瓦檐上还飘着细密的雨丝。
“不开心?”瞧见他沉默不语,丹姝忍不住放慢脚步,侧首:“世间女子情意难得,你不喜欢婉拒了就是,莫要因此挂怀。”
“我不曾生气。”
玄霄的眸光落到街巷两边,卖早食的店铺卸下了半边门板,进进出出人来人往,炭火噼里啪啦,伴着水汽蒸腾。
“丹姝,你更喜欢人间吗?”自来了人间,她便自在很多,唇边的笑意更是没有下去过。
“为何这样问?”听见这话她没有否认,只是指着冒出墙头的花:“人间春光这样好,确实更让人留恋。”
玄霄心神一震,更爱人间,还是更爱人间的人…
目光落到枝头那朵花上,迎风绽开。
*
山间无日月。
司命百无聊赖地坐在小院里,手中捏着一把豆角。
自来了此处,他每日只想着厉天舒是不是该歇下了、是不是该用膳食了、是不是该喝药了……
往往天刚露白,司命就坐到了院子里。
一会儿一扭脸,心里猜着她什么时辰醒来。
厉天舒对目盲适应得很好,她心志极坚,眉眼间没有一丝郁色。
司命坐在竹凳上,腿间的竹筐里是他换来的豆角。
他的手艺磨练了几日,已经从煮米粥到做些青菜小炒了。
昨日起,厉天舒日常行走坐卧就已经用不着拄拐了,身上的伤也好了七七八八。
但司命依旧让她坐在自己身边,寸步不离,她也不排斥这消磨时光的日子。
每当他抬头,总是见她安静地坐在不远处。
像孤山。
之前那个想要鸠占鹊巢的魂魄,瞧见厉天舒死而复生,满心骇然。
生怕被司命捉住炼化,跑没影了。
才将手中的豆子剥好,一双带着暖意的手忽然摸了上来。
指尖轻轻抚着他的眉骨,像是春日柳拂在脸上。
“啊——”司命身子一抖,猛地站起身来!
豆角洒了一地。
司命慌乱地看向一脸无辜的厉天舒:“你你你,你做什么!”
足足退开两三步远,脸上惯常的笑意也不见了,是少有的无措。
厉天舒没料到司命这么大反应:“你躲什么,我想摸摸你长什么样子而已,我吓到你了?”
司命结结巴巴,琥珀色的眸子透着浅金色流光:“你,你难不成能摸出来,我长什么样子?”
眼睛瞧向她摆在腿间的手,刚刚就是那双手落在他眉间,带着微微的热意。
厉天舒坐好,不再行孟浪之举:“我快要离开了,若是不把你的样子记在心里,等我回来去哪儿报恩?”
司命皱眉:“你要走?”
厉天舒点头:“小神医,我还有我的事要去做,不会在此处久留的。”
司命坐回去,小声问她:“可是你的眼睛看不见,如何离开呢?”
厉天舒似乎就是在等他这句话,柔声问:“所以能不能劳烦小神医将我送去最近的镇上,我的下属或许会在那儿等我。”
我才不是小神医,我是为了你下凡的神仙……
司命沉默不语。
当初见她命悬一线,才一时情急下凡来,如今她已经大好了,要走了。
你离开了,我又去哪呢?
司命将一根豆角捻来捻去,思绪乱成一团乱麻。
眼前的竹筐发出声响,厉天舒摸索着将那些撒了的豆角捡了回来,扔进他的筐里。
“你放着不要动,怎么能让你捡呢!”司命让她坐好,自己将东西都收拾好。
一回头,就看见那春日的晨光落在她脸上。
那么近,不再如梦似幻隔纱观花般。
司命抓了抓胸口的衣裳,颊边的梨涡绽开挨近了她:“我送你去镇子上,我陪着你。”
听到耳边那道声音应下了,厉天舒放下了心。
清亮的声音像轻薄的羽毛挠在她耳边。
如今倒是真的想瞧瞧他是什么模样了,早知方才就多摸索一下了…
司命借着捡豆角,将小板凳搬得离她近了些:“你放心,你行路不方便,你的家人来接你前,我都会陪着你的。”
厉天舒笑,果然是个心软的人。
司命见她那双没神采的眼睛直直地盯着自己。
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眼睛怎么还不好?
厉天舒放下了心里的一件事,开始思量自己留下的几处暗哨,哪个离自己更近些。
却冷不丁被一双冰凉的手勾了勾手指,她下意识攥住。
“做什么?”
司命引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脸颊:“不是你说,想摸摸我的脸看看我的样子。”
厉天舒呼吸一滞,手掌下的肌肤细腻柔润,浸着微微的凉意,有一道极浅的气息落在她腕间。
手指刮走落在他额间的露水。
细细描摹直至划过眉梢,如蝉翼一般的长睫扫过她指间。
摸到一处小小的梨涡,是在笑吗?
厉天舒收回手,莫名觉得心口鼓涨了几分。
司命心里却是七上八下,小声问:“知道我长什么样子了吗。”
“嗯。”是个俊俏的小郎君。
两人相顾无言,明明往常他们也是一个不说话一个安静坐着,能呆好几个时辰。
但此刻却好像空气都凝滞了,微醺的春风给两人留出一个小小的空间。
察觉到气氛微妙,司命手忙脚乱地抱着竹筐站起来:“哎呀呀,你该吃饭了。”
厉天舒喊住他:“还不曾问你叫什么名字。”
“决明,我叫决明。”
我不叫司命,我有名字。
厉天舒轻声唤:“决明,真是个好名字,怪不得要做郎中。”
暖阳洒落,山野间的桃花开得艳丽,又是一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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