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敛江山》全本免费阅读 ggdowns.cc
年关对于睢人来讲一直是很重要的事。
北麓大郡逐渐稳定下来，难逃的百姓也慢慢地回归被战火摧残得千疮百孔的家园。
他们几乎都是北麓军士的家眷，无论亲人是否还安好，北麓永远都是他们的家。
郡主劝退北狄，收复苍洲的好消息又为蒙洲添了一份喜讯。
杨清蘅很久没见过这么有人气的蒙洲了，今日是除夕，她迫不及到的想回家去。
安平王府门前的老松树枝繁叶茂，雪也盖不掉长青色，王副将蹲在树下给一群孩子讲故事，时不时引得孩子们发笑，让人不愿打扰。
“郡主回来啦！”一个孩子发现了杨清蘅的身影
“郡主！”小姑娘激动地跑过来，杨清蘅一把将她抱起来。
她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小心翼翼的捧在手上。
“这是我母亲送给郡主的礼物，”小姑娘笑得开心，“世子原来在我家买过胭脂，老王爷也来过，说您喜欢我家的盒子，这是我母亲的心意，您会收下吧？”
王副将一听见“世子”二字，下意识的紧张，他的眼神直盯着杨清蘅，不敢挪开。
“谢谢你，也谢谢你母亲，我很喜欢。”杨清蘅蹲下身，笑着和小姑娘平视，“你父亲呢？”
“母亲说，父亲留在苍洲，不再回来了，郡主，我想父亲了，长大了能去苍洲看他吗？”
苍洲……
“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柔儿。”
“柔儿，”杨清蘅的笑变得有些难过，“你父亲和世子在一起呢，我会让世子告诉你父亲，柔儿很想他。”
“真的吗？！”小姑娘一听便高兴起来，够着头在杨清蘅脸颊上亲了亲，“郡主是天底下最好的郡主了！”
杨清蘅愣了一瞬，随即摸摸她的发顶。
“都回家去吧，”杨清蘅揽着一群孩子轻轻推了推，“该吃年饭了，别让父母到处找你们。”
“郡主再见！”
孩子们还太小，看不懂大人过于复杂的情绪，他们成群结队的跑走，杨清蘅一个人站在王府的门额前，显得稳重又落寞。
王副将欲言又止，还是杨清蘅主动和他打了招呼。
“王叔，何时用饭呐？”
“都在等您嘛，”王副将跟着她进了府，朝安平王的寝室走过去，“王爷好得很呐！前几日还念叨着郡主和郡马何时能添个小的！哈哈哈！”
杨清蘅一直笑着，王副将本是想让自家郡主开心些，却越说越尴尬，还好蒙洲王府不算大，这种尴尬并没有持续太久。
正准备推开门时，里边传来一声急促的痛呼，是杨擎的声音，听起来却中气不足。
“远明，别折腾了，”杨擎摸着腰间痛处叹气，“左右也好不了了。”
“姨夫别这么说，”崔远明劝到，“表妹今日就要回家，您就算为了她，也别说丧气话。”
“我什么状况自己清楚得很，”杨擎看得通透，“是你说的，熬过今岁算是好运，这会儿怎么也开始避而不谈了？”
“姨夫……”崔远明一时噎语
“你可别说漏嘴，”杨擎担心的交代着，“我家丫头从小就会藏事，难过的时候多半也是憋着，子恪的事是她心里的坎，别让她再为了我伤神劳心。”
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明显的响动，二人转头去看时，就只剩王副将手足无措的杵在门口。
“看我做什么，去看晗晗！”杨擎无奈的赶着王副将。
杨清蘅推开了门昭示存在感，转头就冲着祠堂而去，王副将想要跟进去劝，差点被门夹了鼻子。
“郡……”
“王副将，”素雪朝他摇头，“让郡主自己待会儿吧。”
“王爷可是急坏了，”王副将小声解释，“要不你进去瞧瞧啊？”
“没事的，”素雪推着他往外走，“郡主不会做傻事的，您和王爷别担心，一会儿开饭了再来便是。我看着呢。”
……
杨清蘅垂着头，听外面的声音逐渐远离。
祠堂里除了杨氏的祖先牌位，还挂着阵亡将士们的无名命牌，她拿起三炷香恭恭敬敬的拜了祖先和将士，而后跪坐在蒲团前，朝密密麻麻的命牌跪拜。
“柔儿的父亲，我不知道您在不在，但我答应了柔儿来看你，您的妻女安好，柔儿想你了。”
回应她的只有窗外风，她伏在地上，久久不愿抬头。
从小到大，她最不愿让人瞧见自己哭，那时觉得丢人，可现在她只觉得歉疚，也怕哥哥看见她哭。
杨氏的牌位前，无人注视的烛火轻轻的晃了一下。
“哥哥，我也想你了，” 她伸手抚了抚放在最前面的，属于杨书瀚的一块牌位，“我有好好做事，没有让北狄越过北麓，现在敬德也成了人人拥戴的‘韩君’，收拾完拓达谵，应当有很长一段时间不用再打仗了。”
杨清蘅不再去管擦不完的泪，絮絮叨叨的诉着苦
“玄甲，真的很重，我不想再打仗了，我想吃飘香巷的混沌，还想去缘君阁听曲。哥哥，你不在谁替我在母亲面前打掩护。”
“我还见到了阿骏，他长高了，也有好好练功，瑞瑞……就是你没见过的孩子，‘瑞瑞’是瑶瑶给起的乳名，还没起名字呢，太小了母亲没带来，只说他样样都好，你别担心。”
“父亲……他不太好，还总想瞒着我，”杨清蘅捂着脸声音逐渐哽咽起来，“若是……若是他也走了……我该怎么办……”
也许人总是会避开一些自己不愿意接受的事。
就像她，从小到大都没有想过生死的分离，就算她年少从军，见惯了生离死别，也提前洞悉了人心的繁复，却从来没有设想过哥哥会离开。
如今不过一年光景，她的家就再也回不去了。
睢都不再是幼时记忆中的乐土，就连北麓也马上不再有人等她了。
该恨北狄吗？可百姓何辜？
该恨睢都吗？然不知者何罪？
还是该痛骂这世道？
杨清蘅从不信鬼神之说，但现在却希望世上真有佛说的因果。
他希望死去的将士们能得慰藉，也希望那些罪魁祸首永世不得超生！
更重要的是，她希望哥哥能听见自己说的话。
“我会带着杨家回睢都去，”杨清蘅止住了眼泪，朝着先祖们叩拜，“这次我和韩敬德不为任何人而谋，定要颠覆齐氏正统，特告列祖列宗。从今往后，我忠于自己，只为自己谋。”
“我想阿骏，洲儿，还有我以后的孩子，都能在繁盛的新朝长大。”
“不要再有人，离开了。”
睢都
宫宴的晚钟如常敲响，只是今岁龙椅之下显得有些空了。
“母后，舅舅和姑母怎么没有来？”
小皇帝转身朝太后小声问道。
“王爷还病着，怕冲撞了陛下，就不进宫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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