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黑的夜晚,漫天的火光。他带着一队人马,提着染血的长剑,屠戮了沈家满门。
那孩子是他亲自动的手,长剑刺入小小的身躯时,他曾亲眼看着他倒在了血泊之中。
二十年过去了,他竟然没有死吗?
“他是谁?”崔问颤抖着握着那张画像,眼里满是恐慌。
看见了他眼底的慌乱,崔琰心中一沉,语气艰涩地说道:“他就是沈幸。”
“沈幸……”崔问颤抖地呢喃着他的名字,眼底弥漫着深深的恐惧。
“父亲,他到底是什么人?又和我们侯府有什么恩怨?”
然而面对崔琰的询问,崔问却迟迟不肯回答。那是他深埋心底的罪孽,他没办法撕破自己的伪装,将丑陋的一面展示在儿子的面前。
见他沉默不语,崔琰焦急地握紧了拳头。“父亲,你快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才能救你出去。”
听到他的质询,崔问缓缓抬起眼眸,可他既没有办法说出真相,也无法洗刷自身的冤屈,只能呆楞地看着一脸关切的儿子。
“父亲,你说话呀!”崔问的沉默让崔琰彻底乱了心神,他焦灼不安地拉扯他的衣袖,连嗓音都抬高了几分。
听到这头的声响,一个狱卒立刻小跑着走上前来。“你不要命了,天牢重地也敢高声喧哗?”
遭到训斥的崔琰双眼通红地看着沉默不语的父亲,一颗心如坠冰窟,再无半分热气。
离开天牢后,一路上崔琰都神色黯然地低垂着头。
父亲看见沈幸的画像时是那样的惊愕和恐惧,很显然这其中有着他所不知道的纠葛。
父亲被困天牢,阿凝不知所踪,母亲和妹妹除了伤心哭泣外,什么忙都帮不了。所有的事情都压在了他的身上。
可他想不明白,和沈幸有仇的是父亲。为何他要掳走阿凝?莫非,他觊觎阿凝的美貌,想要将她占为己有?
他永远也无法忘记大理寺门,外沈幸那个挑衅又轻蔑的眼神。阿凝落在他的手上,不知要受多少委屈。
若是沈幸起了邪念,他的阿凝又该如何是好?想到此处,他的眸中闪过一抹阴郁,手指捏得咔嚓作响。
临别时,望着他阴沉的面色,嘉和郡主不安地说道:“该帮你的我也已经帮了,你若是想找沈幸的麻烦,就自己去春风如意楼守着,往后别再来堵我了。”
说罢,她径自上了马车。车轮滚动时,望着垂落的帘幔,崔琰的面色生出了一抹狠戾。
到了四月底,谢凝已经消失了一个多月。
眼看着永昌侯府出了事,害怕受到牵连的谢文霆,连夜雇了船,带着一家人逃离了上京。
僻静的别院里,谢凝沉默寡言地坐在窗前,望着屋檐下滴落的春雨和院子里凋零的蔷薇,心中生出了一股强烈的苦闷和忧虑。
这些日子沈幸没有再来过,她本以为可以度过一段平静的时光,可自己的身体还是出现了异样。
一向很准的月事忽然延迟了。吃午膳的时候,她只吃了一口鱼肉就忍不住犯起了恶心。
起先她以为是鱼肉没有处理干净,可这样的症状持续几日后,她便觉出了不对。
她每日惶惑不安,却又不敢声张,害怕真的查出了什么就更没有逃出去的机会。
她惴惴不安地隐瞒着,却还是被厨娘看出了端倪。
今日一早,厨娘就给她送来了一包果脯,语气暧昧地说道:“这包果脯是我特地让人去城里买的,最是开胃。姑娘如今身子娇贵,可不能怠慢,一会儿我就去给你熬一碗参汤补补身子。”
听了厨娘的话,谢凝却心口一滞,眼底满是仓惶。望着厨娘含笑的神情,她咬了咬唇,迟疑地说道:“这件事你可以先不要说出去吗?”
厨娘先是一愣,随后恍然大悟地笑道:“也对,这么大的喜事,还是应该姑娘亲口告诉少主才好。你放心,我一定守口如瓶。”
见厨娘会错了意,谢凝只好将错就错地应下。“多谢嫂子成全。”
“姑娘不用跟我客气。这果脯我就放这了,姑娘若是恶心难受了,就吃几个压一压。”
厨娘乐呵呵地离开后,望着桌上的那包果脯,谢凝忧郁地攥紧了手心。
午后天空下起了雨,她就这么阴郁地在窗前坐了一个时辰,满脑子想的都是该如何悄无声息的离去。
可若真的逃不开,她又该如何是好?难道真的要将这个孩子生下来,让他成为这段孽缘的苦果吗?
就在她满心纠结郁郁寡欢之际,紧闭的房门忽然被人推开。紧接着一个高大伟岸的身影缓缓走到了她的身前。
熟悉的果木香味飘到了鼻尖,谢凝心中一怔,猛然转头看向来了来人。
“阿凝,瞧我给你带了什么。”沈幸温润地看着她,像变戏法一样,从袖中抽出了一个长条形状的油纸包。
他献宝似的拆了开来,一根红艳艳的冰糖葫芦就露了出来。
看着那包裹着一层红色糖衣的冰糖葫芦,谢凝的眼中闪过一丝动容。
在谢家别院的时候,她曾跟他说过,小时候一直很羡慕谢沅,因为继母赵氏总会在谢沅哭闹的时候让人去街上买一根冰糖葫芦回来哄她。
起初她也眼馋,可所有人都无视她的渴望。谢沅更是恶劣,吃不下的时候宁愿扔在地上也不肯分她一颗。
后来她住进了别院,山野间没有贩卖冰糖葫芦的人。只偶尔碰上庙会时,她才会买上两根,以慰儿时之憾。
见她神色黯然,沈幸轻柔地将糖葫芦塞到了她的手上,笑着催促道:“我走了好几条巷子才寻到的,如今天热了,糖衣都有些消融了,你快吃吧。”
看着他温柔的笑脸,谢凝心口一酸,沉默了片刻,忽然将糖葫芦丢在了地上。
“我早就不喜欢吃冰糖葫芦了。”
辛辛苦苦寻来的东西被她如此无情地丢弃,沈幸眸光一滞,面上生出了几分痛惜。
“那你喜欢吃什么,我立刻就让人去买。”
谢凝冷漠地抬起头,看向他的眼神充满了厌恶。“沈幸,你不用费心讨好我,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不会原谅你。”
他欺骗了她的感情又磨灭了她的自信,此刻还想要通过一些小恩小惠来收买她的心,这世上哪里这么便宜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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