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心语醒来的时候，叶松皓那个位置已经空了。
他不在房间里。
正想出门寻他，便见床边摆着一个凳子，上头放了个信封，用荷包压着。
俞心语拿起荷包，掂量了一下，还挺沉。
打开信封，叶松皓狗爬似的字印入眼帘。
“俞心语，我走了。
怀王在禹州起兵，陛下需要派兵镇压，我想一起去。
要是立了功，说不定能换回你爹的兵权。
荷包里是我这三个月里的俸禄，都给你，你随便花。
别嫌少，等我以后升官了，俸禄会涨的。
我不在，你记得照顾自己，多吃饭，别饿脱相，你长得好看，胖瘦都好看，但是你太瘦了，胖一点更健康。
我不在，你不许喜欢别人，就算要喜欢别人，也喜欢得慢一点，别一下就喜欢上了，你至少得让我有能回来同那人公平竞争的机会。
见不到你的日子里，我每天都很想你。
所以你能不能每天也抽出时间来想我，我不奢求太多，就一点点就行。
叶松皓留。”
俞心语看完之后，默了片刻，她小心翼翼地将信纸叠了起来，同荷包一起，收进了柜子里。
*
叶松皓派了一队人马护送他们回京，他直接带着全部人马赶往禹州，同叶武汇合。
日新月异，斗转星移，恼人的蝉鸣送走酷热的盛夏，初秋来临，俞心语等到了叶松皓送回来的第一封信。
这次分离，又是四个多月，一年才多长，她一直在等。
俞心语很烦这种心里没着没落的日子，有时候半夜惊醒，她恨恨地想，为什么要她等，凭什么要她等。
她非得踹了叶松皓找别人。
可是当俞锦鸢真叫她上街去看俊俏小郎君的时候，她又提不起兴趣。
俞锦鸢进京了，俞心语郁郁寡欢的时候，秦年去了信，把俞锦鸢接了过来，跟她做个伴。
俞心语正在拆信的时候，俞锦鸢正兴致勃勃地找她出去玩。
“表姐！我们今日去看灯会罢。”
“不想去。”俞心语手上动作未停。
“你天天闷在家里，都快发霉啦。”俞锦鸢同她撒娇，“表姐就跟我去吧，我今日还想带你见见我那位心仪的公子呢。”
俞心语没说话，她飞快地打开信封，上头寥寥几个字，寡淡得很，甚至更加潦草了。
“三日后归。”
俞心语气得将那纸条团成团，扔了出去。
那么敷衍给谁看。
“表姐？表姐？”俞锦鸢见她表情不对劲，忙摇她的手。
俞心语眼睛有些红，她眨了眨眼，使劲将泪意憋回去。
“出去走走也好。”俞心语声音有些哑。
至少她不会这么胡思乱想。
*
俞心语被被拉着走了好一段路，微凉的晚风吹在身上，拂过脸颊，耳边传来小贩的叫卖声和行人络绎不绝的交流声，俞心语心里舒坦了很多。
俞锦鸢一直在人群里搜寻着心仪公子的身影，一辆马车驶过，俞锦鸢看到了他。
“公子！！”她朝马路旁边那人挥手，马路那边的人回过头来，俞心语十分惊讶，居然是卓温礼。
卓温礼转过身，朝两人走来，他举止有礼，“俞小姐，俞姑娘。”
前者是叫俞锦鸢，后者是叫俞心语。
“公子同我俞姐姐认识？”
“认识。”卓温礼回答她。
“那公子为何唤我俞姐姐俞姑娘，而唤我俞小姐？”俞锦鸢十分娇蛮地问他。
“我与俞姑娘一早便认识了，是先唤的她俞姑娘，后来与你相识，后唤的俞小姐，刚见你们二人站在一起，为了好区分，所以便这么唤了，并没有别的意思。”卓温礼认真同她解释。
俞锦鸢耳根通红，这样谪仙似的郎君，说起话来还是这么温柔。
“我……我没有别的意思，我也只是问问。”俞锦鸢声音越来越小。
“无妨。”卓温礼浅浅笑了一下，俞锦鸢只觉得心扑通扑通地跳。
俞心语感受到卓温礼投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有点不自在，她拉了拉俞锦鸢的袖子，“我们先走罢。”
俞锦鸢其实还想跟卓温礼多待一会儿，只是顾念到表姐心情不太好，饶是十分不乐意，她还是先跟着俞心语走了。
“公子，我表姐最近心情不要好，我们先走了哦，下次见。”俞锦鸢热情地同卓温礼告别，卓温礼只是点了点头，默然地看着她们离开。
*
“你说的那个喜欢的公子，就是他？”回去的路上，俞心语问俞锦鸢。
“嗯。”俞锦鸢颇有些不好意思的点点头。
“和他怎么认识的？”
“在诗会上。”
“卓家二小姐的那场诗会？”
“嗯。”俞锦鸢有些害羞，“表姐，我没想到你之前同他认识。”
“嗯，认识，但不熟。”俞心语客观地道。
“表姐，你跟我讲讲，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不清楚。”俞心语摇摇头。
“这样啊，没关系，那我到时候再去问问别人。”俞锦鸢一副心情大好的模样。
“很喜欢他？”俞心语有些担忧地看着她。
“也还好，就是觉得他长得好看，性格温柔，还有才华。”
看来用情不是很深，最多是由欣赏而迸发出的好感。
俞心语沉默片刻，表情十分严肃，看得俞锦鸢心里害怕。
“表姐，怎么了？”
“我跟你说件事。”俞心语觉得有些难以启齿，但是她觉得现在说是最好的时机，“之前卓温礼向我表过意，不过被我拒绝了，我不喜欢他，我和他没有可能。”
俞心语特别害怕姐妹之间会因为一个男人而生出嫌隙，幸好她今日跟着俞锦鸢一起出来了，否则等到她用情至深之时，从别人口中得知这件事，还不知道要生出什么囹囫。
俞锦鸢听得她这话，一下子苦了脸，“啊，怎么这样啊。”
俞心语向她道歉，“对不起。”
俞锦鸢连忙摆手，“不是不是，俞姐姐不用道歉，是他喜欢你，断然怪不到你的头上来，我只是觉得他肯定是不能看上我了。”
“你漂亮大方性子好，学识高，他要是看不上你是他没眼光，咱不用为了臭男人堵心。”俞心语拉住她的手。
“嗯！”俞锦鸢点点头，“他喜欢俞姐姐，我也喜欢俞姐姐，其实我们的眼光，也很像呢。”
“……”
这清奇的脑回路。
“你当真不在意？”
“不在意！他以前喜欢谁是他的事，我以前还喜欢过邻居家那个憨憨武将呢，你还记得不，叫孔沉。”
“记得。”
“只要他之后喜欢的是我就好啦！”俞锦鸢眼里好像有星辰，“我第一次想嫁给一个人哎，总觉得得争取争取。”
“嗯。”俞心语支持她，“争取可以，不能倒贴，知道么？一察觉到不好，立马离开，别让自己受伤。”
“知道啦！”俞锦鸢蹭了蹭俞心语的胳膊，“俞姐姐怎么这么好。”
“你呀。”俞心语摸了摸她的头。
“嘿嘿。”俞锦鸢狡黠地笑了笑。
*
俞锦鸢兴许是在俞心语的鼓励下，知道了那位仙气飘飘的公子也会动凡心后，她开始了一系列猛烈的攻势。
想尽办法地偶遇，还写露骨的情诗，仗着山高皇帝远，她爹和她哥管不到她，俞锦鸢可谓是将女孩子家的矜持丢了个彻底。
这些她没敢告诉俞心语，只一个人偷偷摸摸做。
*
三天后，叶家军班师回朝。
俞心语纠结了好半天，还是决定去接他。
她没怎么打扮，反正他要是认不出来她，他就完了。
走到城门口，俞心语没见到叶松皓的人，反而看到本该是叶松皓的那匹马上，载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
娇娇怯怯地，仿佛走两步都会喘，旁边站着纸砚，帮那女子牵着马。
俞心语冷漠地转身，这些天里刺猬软化的刺全部竖起来，谁都不能近她的身。
纸砚在这短暂地帮刘书看马的过程中，幸运地抬了一下头，看见了他们少爷朝思暮想的人，的背影。
俞家小姐不应该走错方向啊，纸砚看了看自己，又抬头看了看后面，察觉到缰绳动了动，纸砚意识到，麻烦大了。
*
“俞心语，你开门！”
“俞心语！俞心语！”
叶松皓一下一下地拍着俞心语闺房的门。
他本来在城门口还委屈得很，都提前给俞心语说了，俞心语还不来接他。
然后纸砚告诉她俞心语可能误会了什么，他连家都没回，就跑她家院子里来了。
“我的马只是借给刘书了，那马上坐的是谁我都不清楚！”
“我当时折返回去押送粮草，纸砚先我一步进城，可能被刘书叫去帮了会儿忙。”
“我天天忙着训练，哪有时间找别人！”
“你不来接我，还误会我！我跟你说，我定是要找你算账的！”叶松皓气狠狠地道，同时，他又心慌得紧。
俞心语的性格他知道，决断的很，她要是决定了什么，定然是不会轻易改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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