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她是被自己的阿母送到这里来的。
连自己的阿母阿耶都不愿意同她待在一起,就算她曾经有家,那个家里也只有阿耶阿母和兄长,没有她。
现在嘛……
她不知道外祖父会不会给她一个家。
但无所谓,就算没有家也无所谓。
也不是所有的雀儿都有巢穴。
这很正常。
芷儿在一旁听得脸色一变,却不敢插嘴,只能暗暗拉了拉兰沅卿的袖子,示意她莫要顶撞。
兰沅卿却冷静极了,她只是咬着唇没有答话,却也没有别的什么反应。
李老夫人见状,眉头皱得更深了些,似乎对兰沅卿的沉默感到不满。她嗤笑一声,挥了挥手:“罢了,既然病刚好,就回房歇着吧,省得再让你外祖父忧心。”
说罢,她再不多看兰沅卿一眼,径直迈步离开。
芷儿松了口气,连忙低声安慰:“姑娘,别多想,老夫人她……”
“没事。”兰沅卿打断了芷儿,声音平静得出奇,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小木雀,转身往回走,也没再回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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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老夫人踩着厚底锦鞋,沉沉走入书房。原本清幽雅致的房内,因她的到来顿时蒙上一层寒意。
她一双锐利的眸子直直盯向案后正批阅文书的李老爷。
“老爷,今日这事,我可非得与你说道说道了。”李老夫人甫一入座,便不曾遮掩眼底的怒气,冷冷道。
李老爷眉头轻皱,却并未放下手中的笔,语气波澜不惊:“夫人有话便说,何须这般兴师动众?”
“兴师动众?”
李老夫人冷笑一声,眸光一转,冷冷扫过书桌上的账册,“老爷,晩儿到底做错了什么?不过是训了几句那兰沅卿,竟被你逐出府去?她是你的亲生女儿,而兰沅卿不过是个寄居在府上的外孙女,你竟如此不分轻重!”
李老爷闻言,搁下笔,抬头看向她,眼底涌起一丝寒意:“夫人这话说得轻巧,训几句?若非我及时发现,沅沅现在怕早已命不久矣。”
“命不久矣?”
李老夫人冷哼一声,语气里满是不屑,“她不过是个小丫头,受些教训就受不了了?晩儿的出发点再清楚不过,她不过想让兰沅卿学点规矩,这便也有错了?”
李老爷目光微沉,声音低而冷:“夫人,你口中所谓的教训,是将一个五岁病重的孩子锁进柴房,不给吃喝,连一丝炭火也没有。这样的手段,岂能叫教训?”
“老爷!”
李老夫人面色一沉,语气不再掩饰怒意,“你将她惩罚一顿送回夫家,这就叫手段轻了?晩儿是我一手教养的,她性子虽然直,却绝不会做出真正伤天害理之事!”
女儿家名声何等重要,自家女儿被这样送了回去,还不知道要怎么被夫家轻视呢。
李老爷冷冷一笑,语调压低,却隐含怒气:“夫人是觉得,如晚的性子你不是不知道,今日是沅沅,明日呢?她是否要将所有人都踩在脚下,方才甘心?”
真是荒唐至极!
他这个夫人素来偏宠二女儿,是弄的家宅不宁,如今是愈发过分了。
李老夫人听罢,猛地站起身来,怒气在脸上凝成一片寒霜:“老爷,话可不能这么说!晩儿虽有些性子,可她心底是善的,从未存过害人之念。”
“倒是那兰沅卿,自小被她娘教得伶俐圆滑,如今倒成了府上的宝,晩儿反倒成了罪人!”
李老夫人当初生兰沅卿的阿母时,是狠狠遭了罪,险些丢了命去。
何况兰夫人自来便聪慧的很,也时常指摘李老夫人算账本的错处,让她不顺意了许久。
因着这一层,她也不大喜欢这个大女儿。
“夫人,”
李老爷的声音沉稳却带着威压,“如晚的错不在她性子,而在你。你这般偏袒纵容,让她无法无天,竟连一个病重的孩子都下得了狠手。”
”你知道那柴房有多冷吗?你知道沅沅病得多重吗?”
“……”
-
书房内,争执的声音越发清晰而激烈,逐渐透过厚重的木门传到门外。
兰沅卿原本已经打算回到自己的小院,却忍不住好奇,悄悄循着声音走到了书房廊外。
纤细的身影隐藏在檐下的一根柱后,怯怯地探出半张小脸,目光躲闪又局促。
稚嫩的小手紧紧攥着衣角,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她是不是又要被送走了?
那要被送去哪里?
那里会有赵姨妈一样的人折腾她吗?
那她可能就捱不过去了呀。
-
眼听这里头的气氛愈发剑拔弩张,芷儿见着兰沅卿的脸色愈发苍白。
但实际上那不是害怕,是担心。
她可不想风餐露宿。
“姑娘……”
芷儿早已察觉她的不对劲,低声拉了拉她的衣袖,“这里冷,咱们回院子去吧,别听这些了。”
“等等。”
兰沅卿声音轻得几不可闻,眼神却不胆怯,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书房的门缝,似乎透过那扇门就能窥见里面的刀光剑影。
她只想知道自己会不会被送走。
这是她唯一关心的事情。
书房内,李老夫人的语调带着刺意:“老爷,这府里上上下下多少人看着,晩儿才是李家的嫡女,你如此偏袒一个借住的表姑娘,不怕寒了旁人的心?”
“旁人?”
李老爷的声音沉稳却夹杂着隐怒,“夫人,我劝你清醒些,真正该寒心的是沅沅!她才多大,就要承受这些无端的责难和委屈?我若再袖手旁观,才真是愧对她母亲!愧对昭儿!”
昭儿?
她的阿母名唤李如昭。
既然外祖父提到了阿母,是不是看在她的面上,自己会不会被送走了。
她下意识地咬住了嘴唇,这才终于松了口气。
从长安来这扬州的车马已经让她招架不住,如今被她那位赵姨妈折腾了大半个月,要是再把她往别处送,她可能真会死在半路上。
她还不想死。
“姑娘,别听了……”
芷儿见状急了,连忙半跪在她身侧,试图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外面吹来的寒风。
芷儿见兰沅卿不开口,只当人伤心极了,连忙开口劝道:“姑娘,老夫人只是一时气话,您别往心里去!老爷是真心疼您的,二公子也护着您,奴婢们也都舍不得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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