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伏天一过,天气渐渐转凉。入了秋的卯时初,半空中悬挂着的微弱星月尚未完全隐去,与地平线上初升的曦光交织一体。
镇国公府崔家的仆婢们已经摸黑起了身,去厨房开火烧水,忙活主人家的早膳。今儿是国公府世子爷崔络从外地赴任归家的好日子,国公夫人早早便吩咐下来,今儿的吃食要做的更用心些,三房人都要去崔老太君屋里用。
待厨房的人准备的差不多了,一貌美女婢带着两个婢子抬了热水,进去内室的净房,往浴桶里兑温的,好方便自家五娘子醒来沐浴熏香。
她方掀开床幔,还未叫人,就见女郎睡眼惺忪的揉揉眼睛,看样子已是醒了。
“五娘今儿怎么醒得这么早?是婢子们不小心,吵到您了吗?”
沈幼宜直起身,撑开双臂舒服的伸了个懒腰,懒洋洋道:“不关你们的事,是我睡不着了。”
素莲听了,见她精气神尚可,不像是睡不够的,这才有心思打趣道:“定是世子爷要回来了,五娘这才高兴的觉也不睡了。”
她话音刚落,其余两个婢子也跟着捂嘴偷笑。沈幼宜娇娇瞪了过去,哼了哼道:“才不是。你们三个贫嘴的,也不知道去外头跟谁学坏了?”
挨了自家五娘子一眼刀,素莲仍是笑眯眯的,看破不说破,给女郎留点面子,伺候她下床沐浴。
女郎就是脸皮薄,禁不起逗。自打从国公爷那里知道世子爷要调回长安,五娘整天就傻乐。更是从世子月前启程后,就一天天掰着指头过日子,好不容易盼到了今儿,心里头哪能不高兴?
说来也怪,她们五娘不过是世子爷的继妹,只在幼年时跟尚未离府的世子相处了短短两年,也不知道她小小的人儿怎么就一直把这份兄妹情记在了心里,竟比府上其他几位娘子都要惦念着在外的兄长。
素莲摇摇头,收回思绪舀了瓢花瓣水,一心一意伺候起主子来。半阖着双眼的沈幼宜靠在浴桶边上,倏地低呼出声,把素莲吓了一跳。
她连忙移开自己的手,急慌慌开口道:“是婢子不好,手上没个轻重,弄疼您了。”
沈幼宜深呼吸了一口气,缓了会儿才道:“不干你的事,阿娘说它最近在发育,稍微碰碰就疼,叫我忍几天,过些时日就好了。”
素莲低低嗯了声,手上的动作愈发小心,眼神却不受控制的飘到了沈幼宜那桃子大小的白嫩浑圆前。十三岁的女郎,年前个子便如抽条般蹭蹭往上长,身材匀称纤细,别的地方也发育的好,不比上头几个姐姐差。
此时她全身的肌肤都泛着淡淡的粉色,不知是由于方才提到了女儿家的私密话题羞的,还是水珠子蒸的。半湿的长发披落在肩头,巴掌大的小脸粉粉嫩嫩,如出水芙蓉,小小年纪就已有了倾城之色。
从净室出来,穿好里衣,轮到外头的衣裙时沈幼宜泛了愁。继兄归家,按理说是要穿的喜庆些,可若真那么穿了,岂不是明晃晃把自己的心思告诉全家人了?见了家里的几个姐姐,更是免不了被取笑一番,毕竟她只是个继妹,比不得他们是亲的。
思量半天,她对素莲道:“把我那身鹅黄色的襦裙拿过来吧,今儿再梳个好看的发髻。”
鹅黄色既没有红色显眼,颜色又鲜亮,特别适合她这个年岁的女郎,正正好。大好的日子,她总想打扮的好看些,就是不知道五年未见,兄长还能认出她如今的模样吗?
梳洗过后,沈幼宜望着铜镜里的自己,这才满意的带着素莲去母亲和继父所住的听雨轩请安。外间不见母亲的身影,大概还在内室上妆,只有继父崔临坐在上头的主位上,刚过不惑之年的他气势甚严,不怒自威。
不过沈幼宜却丁点儿都不怕他,笑着行礼,甜甜喊了声阿爹,直惹得上方的男人朗声大笑。他故作威严,崩着脸逗她:“阿宜今儿起这么早,看来果真是想你兄长了。”
小时候她懒床颇多,弄的府上人尽皆知。沈幼宜的脸刷的红了,气鼓鼓的别过去:“父亲总是喜欢逗我,小心待会儿我跟阿娘告状。”
“矫情。”身侧传来一道低低的嘲讽,声音小的只有她们两人能听见。沈幼宜抬眸,这才将注意力放在了早她过来的三姐姐崔雪妍身上。
她今穿了身粉色的襦裙,明眼可见的也比以往打扮的靓丽。她乃继父的侍妾王氏所出,只不过王氏在六年前不知犯了什么错,惹得继父震怒,将她撵到了庄子上思过,此后再没提过接她回来。
在一般的勋贵人家,侍妾犯了大错,将人捆了拉出去发卖也是有的,只王氏不是普通的妾,当年是以贵妾之礼入的崔府。她是继父原配发妻的庶妹,亦出自太原王氏。为了保全两家颜面,这才对王氏从轻发落。
只那以后,本就对她不喜的崔雪妍愈发对自己横眉冷对。沈幼宜为了不让继父难做,一般都将她的冷嘲热讽当作耳旁风,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所幸不是什么大事。
她皮笑肉不笑的看了过去,没有理她,只安静的等母亲出来。约摸着不到一刻钟,见到了母亲陈清芷的人。沈幼宜刚想问问亲弟弟,就见幼弟的乳母牵着他进来问安了。
六岁的小男娃,白白嫩嫩的胖脸蛋儿,别提多好捏了,沈幼宜立马伸手揉了一把,惹得小小的崔明忱故作大人的说阿姐坏,逗的一旁的崔临和陈清芷看着姐弟俩笑。
一家子拾掇好,齐整的往崔老太君的寿安堂去,跟在身侧的崔雪妍眼眸幽暗,又是嫉妒又是不甘,明明她才是父亲亲生的,可现下她却跟个外人似的。
崔老太君上了年纪,整日里就爱吃斋念佛,住的院落更是僻静。她早已免了晚辈们的晨昏定省,只定下了初一十五过来请安的规矩,像今儿这般热闹,也是许久不见了。
沈幼宜一家来的不早也不晚,跟二房和三房的人恰好碰了个头。崔临身为国公爷,领着众人给崔老太君问安,接着兄弟妯娌姊妹们间又互相行了番虚礼,这才一一落座。
甭管众人心里有什么小心思,一家子面上都和和气气的,做足了功夫。老人家最爱多子多福,家族繁荣昌盛。坐在上方罗汉榻上的崔老太君,见这一派和睦的景象,笑的愈发平易近人,对身边的仆妇道:“人都齐了,吩咐厨房的人摆饭罢。”
语落,她忽地叹了口气,神色也不如方才舒畅,众人不明所以。沈幼宜笑了笑:“祖母定是想兄长了吧。您别急,兄长那么孝顺,知道您想他,定也是归心似箭,今儿一定能赶回来的。”
屋子里的人这才恍然大悟,自打世子崔络向陛下自请去外地赴任历练后,年年类似这种阖家团圆的日子,崔老太君总是要伤感一番。那是她的长子嫡孙,小小年纪就没了生母,她打心眼里最疼他。
孙女的话妥帖到了崔老太君心里,方才那点子伤感立马散了。她招招手叫沈幼宜过去身边,将人搂到怀里,这才重新笑着对众人道:“瞧瞧,咱们家五娘子的小嘴甜到了我老婆子心上,定是来的时候偷偷抹蜜了。”
众人跟着又是一番笑,二房和三房的妯娌俩同时瞪了自家女儿一眼,暗骂她们不争气,崔家正经的嫡孙女反倒不如一个寡妇大嫂带过来的女儿讨老人家欢心。
府上人热热闹闹吃了顿团圆饭,崔老太君乏了,遣了晚辈们离去。
今儿不是休沐日,沈幼宜兄弟姊妹几个还得去族学上课,三房的两位郎君年岁十九,早在国子监上了五年学了。剩下府上最小的郎君就是沈幼宜的亲弟,去年年初继父就新聘了夫子给他启蒙。
女学这边就不同,热闹多了。除了两年前三房的庶长女嫁了出去,其他四位娘子尚在闺阁之中,凡是没议亲的女郎都得来族学里跟着女官学规矩。
陆白两位女官是从宫里退出来的,崔家特意请了她们教导女郎们规矩礼仪。两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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